七年前活著離開西峽山的,除了自己與嚴風俞,只有寥寥幾個運氣格外好的黑甲軍士兵。
嚴風俞不是個愛宣揚的性子,自己也沒跟旁人提起過什麼,所以將梅山山莊一役無比慘烈的戰況帶給了外頭的,大約就是那些黑甲軍士兵罷。
至於傳言的真假……事情發生的那會兒,他正忙著修復陣法,無暇他顧,所以,他既不知道祁朝天的真正死因,也沒能親耳聽見沈、季二人的死訊,也就無從判斷。
事後他也曾心存懷疑。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沒能見到祁雲承的屍首,便總覺得紅楓坡的懸崖沒能摔死祁雲承,那傢伙還活蹦亂跳地活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到了沈、季二人身上,他也抱著同樣的僥倖想法。
此後七年,他報仇無望,又浪蕩江湖無所依,便一面尋找祁雲承的身影,一面打探沈、季二人的音訊……可惜兩方面都收穫寥寥。
再往後,落霞山莊餘孽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了開來,祁雲嵐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開始逐漸相信,自己大約真的,是那場禍事的唯一倖存者。
沈鬱又何嘗不是呢?
陣法被破之時,季陽平陷入死戰的消息也經由黑甲軍士兵之口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不是羅時平,沒那麼多的家國大義需要顧及;他也不是呂施,沒那麼多人情債要背……他生性涼薄,不論是留在臨州,還是搬去梅山山莊,全都為了季陽平一人……他在乎的事情寥寥,放在心裡的人也不多,若要給這些人排個號,季陽平無疑是頭一個,所以聽見消息的第一時間,他沒有半刻的猶豫,立刻動身往山下趕去。
可惜為時已晚。
三個天衍處的殺手將季陽平團團圍住,季陽平殺了兩個,與最後一個纏鬥,彼時的他已是強弩之末,拿刀都費力,而那最後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天衍處副使,殺手榜排名第一位的傢伙。
那人出了名的嗜血好殺,殺人時卻又無比墨跡——不愛乾脆利落地動手,偏愛鈍刀割肉,一寸寸地磨人。
季陽平不知被他折磨了多久,經脈根根斷裂,身上每一處好肉……放在心尖上的人被人弄成那樣,沈鬱眼眶都要瞪碎了,狂吼一聲衝上前去,放出蠱蟲,丟出暗器,鬼滅蠱,金蠶蠱,赤火蝶,梨花針……一刻不停地招呼上去,半個時辰後,終於讓那人死無全屍,死相悽慘。
可他不是奔著報仇去的,他是奔著救人去的……季陽平還有氣,他得帶人走,雖然季陽平已經在口吐血沫地跟他道別——說他不該跟沈鬱吵架,不該跟沈鬱慪氣,更不該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現在好了,差點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沈鬱粗暴地打斷了對方的發言,「閉嘴,我現在就帶你去藥王谷!」
穆衡是他的故交,花了三天三夜保住季陽平一條命,但是更多的,他也無能為力,他讓沈鬱走一趟淨月湖,找南疆蠱王翁高飛,說那傢伙酷愛鑽研古怪的東西,說不定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稀奇辦法,所以沈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淨月湖,一住就是七年。
「你季叔叔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我也曾回過一趟西峽山,不過……」沈鬱低下頭,唇邊浮現一個略顯苦澀的笑,「江湖上的傳聞我也聽到過不少,我還以為你跟其他人一樣……」抬眼看向祁雲嵐,「所以,雲嵐,你怪我嗎?」祁雲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