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同將士不同,大部分時候,他們並不在乎誰坐在那個位置,是黃信、是林宥赦還是查泓武於他們而言並無差別。
有人半信半疑地回去,果不其然領到一百兩雪花銀,消息在屈藏的授意下很快傳播開來,第二波很快人回來,但是此刻他們只能領到五十兩,再晚一批的只能領到二十五兩,以此類推……幾個時辰後,聯營大營聚集了近三萬兵士,更多的人還在趕來此處的路上。
但他們不需要三十萬人全都聽從他們的號令,有數萬人可用,就足夠成事。
早春時節,明晃晃的日頭掛在天上,卻絲毫沒有熱度,大殿之內更是空曠曠的,冰涼一片,祁雲嵐與嚴風俞幾經波折,順利潛入宮中,又悄無聲息地避開守衛,閃進殿內,恰好聽見林宥赦的那番控訴。
兄弟鬩牆、手足相殘、背叛、陰謀……祁雲嵐聽得冷汗直冒,沒想到那華袍裡頭的跳蚤竟然會如此不堪入目,他無聲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對待林宥赦的感情又複雜了幾分。
起初,他將他看做可敬的兄長,敬重他、愛戴他。
之後,他得知他和善面具背後的骯髒與不堪,驚覺被背叛,既痛心又憎惡,想起那些過往的背後所潛藏的算計和謀劃,心中寒意頓生。
而現在,他的心情就愈發複雜了——痛心有之,憎惡沒減,隱含的畏懼依舊在,又添加了許多的同情與惋惜——從一無所有的垂髫幼童到手握三十萬大軍的聯軍主帥,這樣一個人,若是不經歷那些慘痛的過往,不經歷那些骯髒的算計,沒有從天上一朝跌入泥土,不得不在泥沼里打滾,把自己變得同他的敵人一樣黑,那麼此刻,他必然已經長成一代明君,守衛四方清明天下。
可惜天妒英才,人算不如天算。
這時,鄭全文動手了,元嘉帝機關算盡,被人像殺雞一樣,一刀斃命,成運受不住刺激,昏厥過去,外頭生變,守衛急忙來報,林宥赦察覺出了什麼,命人看好成運,急匆匆地帶人離去。
此刻大殿內空蕩蕩的,只剩倒在地上淚痕未乾的成運、守在一旁的不痴老人,與病懨懨坐在輪椅上的天機閣閣主。
這位閣主聰明有餘,體格卻孱弱無比,武力幾近於無,不足為懼,祁雲嵐意識到時機已經成熟,剛要往外衝去,猛地一把被人抱住,嚴風俞在他耳邊小聲罵一句,「想死嗎?躲我後面去!」
祁雲嵐想說自己的武功雖不如他,對付秋玉仁卻是足夠,話沒出口,就見漫天的銀針,好似綿密的細雨一般,閃著令人心悸的寒光,鋪天蓋地,朝著躺在地上的少年襲去。
——比起常年刀口舔血的老練殺手,自己的警惕性還是低了一些。
銀針是從秋玉仁的輪椅上射出來的,總共九百九十九根,鋪展開來,就是一方細細織成的密網,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則以血肉之軀,決不能抗。
祁雲嵐躲在金柱背後,距離金座足有數丈,此刻再要去救絕來不及,於是祁雲嵐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徒弟被那千萬根紮成爛泥……他不忍去看,閉上眼睛,數息後睜開,意料之中的場景並未出現,不痴老人渾厚的內力撐開接近一丈長寬的屏障,將那成百上千根細細密密的銀針統統阻擋在屏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