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曾想過她對衛陵的愛有多重,想了許久,才明白她起初對他只有喜歡而已,可那份喜歡是不值得她賠上一生的。
是她對後來的他有了疼惜和敬意。
他從來不喜歡被拘束,若這世上的事都按願景行進,那他不會願意殺人如麻,踏著無數白骨,成就「一將功成萬骨枯」。
不願成為,那個被狄羌聽到他的名字就聞風喪膽、倉皇逃跑的殺神。
可最後,他是那樣死的。
被那些人害死的。
煙雨氤氳中,曦珠想起上輩子的他。心中的酸苦爭先恐後湧出,快要把她淹沒。
等青墜輕扯下她的衣袖,她才從過往中抽神出來,便發現他已到了跟前。
衛陵的心情糟糕透頂。
本來在城郊與好友一道縱馬踏青,卻不想下了雨,真是擾了興致。
他一路趕回來,偏偏他往哪邊走,那片烏雲就跟到哪。
這是得罪老天爺了?
等回到府上,渾身已是濕透。想著趕緊回院換身衣裳,卻不想在狼狽不堪的時候見到了表妹。遠遠地,就看到一襲白色裙衫在風雨中飄動,走近了,便看見一張挺好看的面容。
其實不用青墜說,衛陵也知道她是誰。
今日母親說過要他去正院用飯,要他見見從津州來的表妹。
只要和大嫂、二嫂見過不就好了,他有什麼好見的?
可現在看她難過成這樣,仿佛輕輕一碰,整個人都要碎了。衛陵訝然,難不成自己沒去吃個飯,就這樣了?
倒不至於。
隱隱地,衛陵覺得她的眼神中,還有很多他分辨不出的東西。
這碰了面,好歹說個話,不然這樣僵著也不好。
於是衛陵就清了嗓子,儘量把聲音放輕了,問道:「表妹的身體好些了嗎?」怕重些都要嚇到她。
客套話,是因他不知有什麼說的,想起聽母親講表妹在來京的船上暈了許久的事,便問出來了。
尤其是被她這樣看著,好似他不說點什麼,都是他的罪過一樣。
衛陵又想,即便是見面,自己好歹也要乾乾淨淨地見人吧,可現在自己一身濕,實在是沒風度。
他有些後悔了,還不如老實待在府上用頓晚膳。
他現在還餓著肚子。
曦珠沒有回答他,她怕自己一開口,那股和著半輩子的苦澀再也不能阻擋,要傾瀉流出。
她垂下眉眼,最終只朝他點了點頭,就轉過了身。
看著表妹遠去的背影,衛陵覺得奇怪。
難道表妹不會說話嗎?可他沒聽母親說起過。
衛陵往去破空苑的路上走了一段,沒忍住轉頭看去,一汪盎然的春意里,那抹纖細的影早已不在。
他轉回頭,一路淋雨接著朝前走,不知怎麼又想起她望他的眼神。
到院門前時,衛陵陡地停住步子。
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