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就見三爺往外走去了。
*
正月初九這日晚,孔采芙在庫房幫忙董純禮,整理翌日宴上要用到的器皿盤子等物。待事畢,才回到院子歇息。
昏暈燈下,牆角的幾株紅山茶正開地熱烈,刺骨寒風裡,滿樹繁花,在漫天白雪下,更是紅地艷麗刺目。
品名十八學士,當年她嫁入衛家時親手所植。
她看過一眼,走進室內,接過丫鬟遞來的熱茶,撇蓋呷了一口,問道:「二爺還沒回來嗎?」
丫鬟道:「還未。」
「阿錦和阿若睡下了嗎?」
「小姐和小公子一個時辰就睡了。」
孔采芙點了點頭,又去更換衣裳,沐浴過後,挽了個半乾的頭髮,在燈下修剪香几上的一盆石菖蒲。
待修地滿意了,著人清理殘枝落葉,兀自坐到窗邊的海青石琴桌前,垂眸彈起價值千金的焦尾。
衛度回來時,天色晚極,人也疲憊不堪。
他走進自己的院子,卻聽妻子在彈琴,手腳不覺放輕了,自己換過常服,就坐在一邊喝茶,聽著琴音稍休憩會。
有多久,夫妻兩個沒這樣相處了。
倏然之間,他隱隱覺得這曲子在哪裡聽過,等回想轉,竟和兩日前在花黛那裡聽到的曲子一樣韻律!一個驚嚇間,手裡的茶盞掉落,碎了一地。
茶湯香氣彌散,白玉瓷片濺跳。
孔采芙以掌止住顫動的琴弦,回首望他,問道:「怎麼了?」
衛度看著她的臉,神色仍舊冷淡,沒有半分不對勁之處,過了須臾,他才道:「沒什麼,今日累了些,才沒拿穩杯子。」
他的嗓子緊澀,「你彈的這首曲子叫什麼?」
孔采芙道:「前些日子我自己編的曲譜,還未取名。」
衛度的臉色已然難看許多,但孔采芙仍和沒瞧見似的,喚丫鬟進來打掃碎瓷,抬來熱水侍候他沐浴。
這晚,衛度整夜未睡。
而他的妻子還和往日一般,雙手疊放在腹前的被褥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衛度聽著她綿長幽遠的呼吸聲,睜眼到天亮。比及起床見她梳妝打扮,是為今日公府的宴會,端坐鏡前,還問他哪個簪子好看些。
衛度指了那根銀鳳鏤花的點翠長簪,她也戴上在烏黑鬢髮間,對著銅鏡左右照了照,並無半點異樣。
*
公府辦宴,應邀而來的人還未到時候,就已將大門前的那條街道擠滿了,停擺的轎子和馬車相互挨著,還生出幾個口角摩擦來。來得晚的,只好徒步穿過中間留予人行的道路,趕來公府門口,遞帖核驗身份後,方准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