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她的腦袋從他的胸前抬起,一雙似乎帶著惶恐的惺忪眼眸, 仰望著他,問道:「我昨晚有沒有說什麼胡話?」
他俯望面色有些蒼白的她,將她頰畔的亂發撥開,強顏歡笑道:「沒有。」
嗓音嘶啞,扯得喉嚨生疼。
從他回來前的傍晚,她一直安靜地睡到了現在。
鄭丑說她需要好好修養,必定睏乏得不行,哪裡能在夢裡胡說什麼。
衛陵再次對自己說,便見人抬身,雙腿挪動,是要下床。
他慌張地一下子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去做什麼?」
半邊身體側轉,背對著他的人,回答道:「我去解手。」
是了,早起來,難免會要解決,這是人之常情。
於是他放開了她的手,又怕她身體虛弱,忙爬起來,要扶她去。
但他的手被推拒開。
她回首,低頭看他,說:「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沒睡好?我自己去,你睡吧。」
語調似含嘆息,他的手僵住。
紗帳一掀一落,她已然下床去了。
好半晌,他的手慢慢落下,酸脹的視線追隨她綽約的影子,跟去了隱在金漆屏風背後的湢室。
門開合的輕聲,他等待著她。
在闃靜無聲的室內,等她再次回來床上,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門再次打開,她走了出來,卻沒有回來。
透過一層淡青的薄紗,他看見她走向窗前的榻,坐了下來。
那道細瘦孤孑的影,如同隔著千山萬水一般,就在不遠處,等待他過去。
曦珠感到身體依舊疲乏,也有些冷。
拉過榻角的一條紅絨薄毯蓋在腿上,她稍歪靠在引枕上,在黯淡的光中,望向下床走來、一身雪白單衣的人。
在他來到跟前,目光匆匆從榻桌上,須臾前她擺放的紙張挪開,臉色一瞬愈加慘白。
她抿了抿唇,說:「坐下吧,我有事要和你說。」
衛陵的四肢,仿若失去了所有知覺。
和離書、和離書……
滿腦子只有那幾行字。
不是的,他定然是看錯了,她不會與他和離的。
他卻不敢多看一眼。
他想開口問她,也張不了嘴。
隔著一張小小的雕花紫檀方桌,就坐在她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