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家時才十五歲,家中有父有母,有兄有妹,過了三十五年回到家,只剩下一個垂垂老矣的老母親。
他回家省親,才過了小半個月。
昨兒石二郎忽地從別人口中得知蓮州公子被妖魔抓走了,生死未卜,而住在老家他鄰村的戰友都已經回軍營去了!
當時他便是一驚。
欸?怎麼不告訴他呢?是把他漏了還是怎的?
得知消息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來不及回城,他回到家,把倚在牆根上的一支鐵槊抄起來,還取下了他的弓和鞬櫜,又將匕首、腰刀等等拿出來檢查,佩好。
鐵槊是從碎月城帶回來的,煉了妖骨進去,跟了他十幾年,被妖血養得油潤發亮。但是弓箭跟匕首、腰刀還有盔甲都是回昭國以後才買的,他很珍惜自己的武器,每天都要打磨,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習慣,每天要是不磨刀的話就渾身上下覺得不舒服。
石二郎去意已決,打算去說服母親,可一轉頭,母親不知何時開始已經呆站門口,凝視他,雙眸含淚,一切意在不言中。
石二郎跪下,扎紮實實地磕了三個頭:「娘,孩兒不孝,沒能贍養您幾天又得遠行。此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我會托人照料您。」
老婦人哽咽地問:「必須走嗎?你都五十歲了,也老了,不年輕了,還得你去打仗呢?」
石二郎張了張嘴,被一句啜泣堵住了接下來要說的話,輕咳了一聲,吸了吸鼻子,才顫著聲音道:「蓮州公子救了我的命。如今他有難,我又怎麼能一聲不吭?這是您跟爹打小教我的,做人要知恩圖報,不能做那種沒良心的人。」
老婦人一言不發,坐下來默默流了一會兒淚,漸漸止住哭泣,才走過去,摸了摸兒子已經斑白的頭髮說:「你說得是,要是沒有蓮州公子,這國怕是已經亡了。你去吧,娘不攔著你,應當的。若不是人家救你回來,我到死了連你最後一面也見不著。
「只是,我的兒啊,你這麼老了,能幫上忙嗎?真的不是去裹亂嗎?」
石二郎也抹眼淚:「幫得上!娘,我耍槊給您看,我耍得可好了!我還沒給您耍過。」
老婦人忍不住又哭了:「好,好,娘也見識一下……娘還記得你小時候是村里最膽小的孩子,見天兒被人欺負,哭著鼻子回家,沒想到也有這樣英武的一天。」
大半夜的,石二郎給他母親耍了一遍長槊,惹得他母親直笑直贊。
老婦人睡不著了,點起寶貴的油燈,連夜給自己的孩子準備明早要吃的飯,還蒸了一兜豆餅乾糧,給他都帶上。
她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因為早就飲淚飲飽了。
送孩子送到村口時,天已亮了,石二郎請母親送到這裡就行。
老婦人用能多看一眼也好的語氣說:「你讓我再多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