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蓮州不再與她糾結這個問題,把她遞給岑雲諫:「勞煩你送一下了。」
岑雲諫說:「跟我說什麼勞煩。」
那是她第一次見岑雲諫,以至於誤以為岑雲諫是個和澹臺蓮州一樣溫柔的人。後來才發現與她的初印象大相逕庭。
大抵岑雲諫在一千個時刻中有九百九十九個時刻都是那個肅正的仙君,唯有那麼一個時刻,會有一絲溫柔,全部的溫柔都只給了澹臺蓮州一個人。
她以前沒有留意,被左禪這麼一說才發現——
仙君是變冷了,自澹臺蓮州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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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蓮州把岑雲諫拉走以後,再私下提醒他說:「你沒看見幾個孩子都被你嚇著了嗎?你最好拿張鏡子自己照照看,不然我借你一面鏡子。多嚇人。我要是個小孩,我也肯定被你給嚇到了。」
岑雲諫緘默不語,心想:他平日裡都這樣,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澹臺蓮州還真的掏出了一面小銅鏡,正是岑雲諫所贈的傳音鏡,不傳音的時候,當然也能拿來當普通的鏡子用。
他想起件事,先把自己給逗笑了,樂呵呵地說:「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有一次我跟你私下一起玩,結果不小心被老師抓到了,你也被嚇得臉都白了,哈哈哈。」
岑雲諫又好氣又好笑:「有嗎?我只記得你一點都不怕,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澹臺蓮州的笑聲一如既往地明媚清澈,一聲一聲,落在岑雲諫的耳中,既覺得驅散了他面對屍山血海的陰霾,又覺得像是小貓尾巴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撓他掌心,癢絲絲,沿著手指上的血脈,一直癢進心裡去。
澹臺蓮州放輕鬆地說:「我現在也不覺得有錯。」
澹臺蓮州故意走狹窄的田埂,他走在前頭,大步流星,一陣風吹拂金色的田野,帶著草木露水的香氣,鼓滿他的衣袖,仿似要羽化而去。
岑雲諫跟在他身後,從田野間穿過。
他看著澹臺蓮州的背影,心中有種奇怪的滋味。
為什麼澹臺蓮州現在總是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呢?
他出於矜持,在不醉酒的情況下實在是難以啟齒,但他大概能設想就算他問了,澹臺蓮州會怎樣回答他。
多半還是一臉笑容,有點尷尬又有點無所謂地說:「不可以嗎?」
更讓人心塞。
士兵在井然有序地巡邏軍營,向他們淺淺施禮。
澹臺蓮州也笑著親切地與眾人打招呼,這是岑雲諫與他的弟子們不一樣的相處方式,崑崙弟子多是敬畏他。
他覺得自己年紀輕,若是態度輕浮了,未免會被年長者看低。
而且他打從出生以來,就從沒有做到過澹臺蓮州的這一套。
澹臺蓮州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對他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你是客人,你先進。」
岑雲諫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白狼,白狼見了他,直接跳了下來,離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