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
荊玉山在向幽王述職時,幽王冷不丁地說:「你可真是個不講信義、反覆無常的小人啊,我怎麼會用了你這麼久呢?
「你不守孝道,沒有誠信,更無真心,不過從我身上吸血罷了。」
天知道,一刻之前,幽王還與他相談甚歡,這會兒卻忽然變了臉色。
王權就如同懸在荊玉山頭頂上的利劍,而這句話則是輕輕地割了一下繫著利劍的繩子,也許在下一息,荊玉山就會人頭落地,血濺當場。
其他在場的臣子都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唯有荊玉山本人還算是鎮定自若,儘管神情也有些變化,但這種恰到好處的敬畏是讓幽王很受用的。
他俯身跪拜:「誠如國君所言,荊玉山是個出身低賤的小人,我唯利是圖,不講信義。但是,王上正需要我這種小人。
「叔齊忠君愛國,亡國之後,不肯食周之粟米,在首陽山上被餓死;尾生為了不違背約定,寧願被淹死了也不離開。他們倒是很講信義,品德高尚,但是幽王您能用他們來治國嗎?他們難道能用他們愚蠢的信義在國策中起作用嗎?」
幽王沉默了良久,遂作罷。
在諸多交好的幽國權貴之中,荊玉山與二十三王子阿錯私下交往最是密切。
荊玉山冷眼看著阿錯在幾位兄長之間周旋,在父王面前小意逢迎,已經掌握了內宮的不少權力。即便是這樣,與爭奪王位的力量比起來,阿錯王子還是太過微弱了,先前他的五位兄長一夜之間慘死宮中也有他的手筆,屍體也是他負責處理的。
幽王更多地將這個漂亮的小兒子當作是一個用得順手的下屬,而不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骨肉。
阿錯王子究竟在想什麼呢?荊玉山有時也會思考這個問題,其實在他心底有個甚是荒唐的猜測,只是無法驗證。
這天是夏末的一個日子。
空氣潮濕黏膩,悶熱苦燥,天空上密布著鉛灰色的厚重雲朵,看上去極沉,像是隨時都會砸落下來。
荊玉山乘坐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來到了幽國宮門口。
負責檢查進宮求見之人的總管正是王子阿錯。
按照這兩年幽王新定的規矩,荊玉山在房間裡脫掉了所有的衣服,被上上下下地檢查有沒有攜帶兵器,甚至連口中、谷道也要仔細檢查一番,確認他沒有攜帶任何危險武器之後,才被允許穿上檢查過的衣服。
這還是因為荊玉山是個紅人,他能有個遮風避雨的房間來寬衣解帶進行檢查,算是個特權。而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被剝光,給他留了幾分顏面。
對於阿錯來說,也是例行公事了。
第一次被這樣檢查的時候,荊玉山相當不自在,次數多了以後……好吧,還是不能算習慣。
這樣被當成牛羊豬狗一樣的事情,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