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玉山不得不想起他離開之前,阿錯王子與他通知了幽王去世的好消息後,大步走出門口的背影,像是一匹烈駒掙脫了束縛,奔向大雨之中,消失不見了。
這場大火說不定也是阿錯王子放的吧?他想,十有八九是了。
荊玉山望向前方,山高路闊,他當初孑然一身地來到幽國,又孑然一身地走了,卻一點也不為幽國的財產感到惋惜。
千金散去還復來。
他的樂趣本就在得到名利的過程,倒不一定要守住結果。
昭太子身邊的女官蘭藥馴了一隻傳信用的鳥兒,他已經將幽王已死的消息用這隻鳥兒送去了昭國。
接下來,他是昭國還是去慶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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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渡口。
一葉小船卸在岸邊。
給自己粘上大鬍子、扮作一個落魄商人的荊玉山上岸在小販那兒買了一碗湯飯,以往沒覺得乾糧那麼難吃,大抵是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久了,由奢入儉難,竟然覺得乾糧難以下咽了。
他一邊吃飯,一邊聽著漁夫、走卒、小販正在聊天。
稍年輕點的都在咬牙切齒地叫好:
「你們有沒有聽說大王去世了?」
「他可算是去世了!我兒子被他征走去打仗,就再也沒回家。」
「稅一年收得比一年重……」
「不知道是哪位王子作大王。」
「管他是哪位,少收點稅就好了。」
有個年紀最大的老翁聽了,臉上的皺紋都皺得更緊更愁苦了,他吧嗒吧嗒地抽著嗆人的水煙,抽空了一管子,在船沿敲了一下煙槍,說:「趕緊買點糧食吧,接下去糧食會賣得越來越貴的。」
說罷,他轉身就走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有點相信,又不想相信。
過了一會兒,又說:「這老兒,竟然說要賣了自己的船,帶著家人躲到深山裡去。」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桃源。
荊玉山想。
他要是走得晚了,這麼孤身一人地被卷進戰場,怕是連骨頭都不剩吧。
危機感再次浮現在心頭,讓荊玉山沒心思再細嚼慢咽、品嘗食物,他大口大口地吞完飯,回到船上,正見到有一位年輕婦人扶著個男人來問還不能買個船位,他怔了一怔,停住腳步,仔細打量……啊,怎麼瞧著這男人的背影那麼像阿錯王子?
他走上前,聽見女子聲如鶯啼:「行行好吧,船家,我帶我夫君去隔壁城鎮治病……」
船家說:「萬一死在我的船上怎麼辦?太晦氣了。」
女子連聲哀求,又拿出錢財,船家才答應了。
荊玉山上前去,不滿地說:「不是說好了只接我一個人嗎?我可是付了三個人的船資。」
船家沒好氣地說:「不坐拉倒,你坐別人的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