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凡人呢?換作其他人在他的幼時出場也會一樣嗎?還是無論怎樣,他愛上的都會是澹臺蓮州?
他不知道。
眾人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只是一齊看著他,看到他的眼神變得溫柔,為懷中的屍體整理髮絲。
此時此刻的岑雲諫看上去一點也不瘋了,儘管他滿身髒污、披頭散髮、儀容不整,但他們似乎也能夠想像出前輩們所說的仙君那與日月爭輝的風姿。
岑雲諫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澹臺蓮州,平和地說:「在我出生一百年前,崑崙長老們得到一個預言,預言說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將會出生一個不平凡的人,這個人能夠拯救蒼生、斬妖除魔、行俠仗義。
「——過去的八百多年,我都以為我是這個人。」
江嵐問:「不是你還能是誰呢?」
她的腦子轉得快,追問:「還是這個預言不是真的?」
岑雲諫想:江嵐倒是聰慧,難怪能在他消失的時候撐起整個崑崙,他以前還覺得她胸無大志。
岑雲諫說:「我不知道。若是真的,我也一定不是預言中所說的人。」
別的弟子都沒聽懂,只有江嵐沉思起來,她比別人知道更多八百多年前的細節,譬如澹臺蓮州正是因為這個預言才被帶到了崑崙。
岑雲諫和澹臺蓮州本來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她的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荒謬的念頭:假如預言是真的,假如這個人不是岑雲諫,那會是誰呢?其他人都死了啊,只剩下岑雲諫……還有個不知死沒死透的澹臺蓮州。拯救蒼生的人不是岑雲諫,難道還能是澹臺蓮州不成?
那要是這個人是澹臺蓮州,那豈不是在八百多年前他死的時候,世界就完蛋了?
可是,澹臺蓮州是個凡人啊,一直到死都是個凡人。
江嵐:「……既然你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如就地伏誅。」
岑雲諫:「殺了我以後,能將我跟澹臺蓮州合葬嗎?」
江嵐原該答應了,但她還是搖了頭,她不想撒謊:「不行,你的屍首留著太危險了,哪怕只是留存部分,要殺你的話,我就一定要做到挫骨揚灰、分毫不剩。」
岑雲諫怔了一怔,自嘲地淺淺一笑:「也是,大概,澹臺蓮州也不想跟我葬在一起吧。這世上還有一個叫作『昭』的國家嗎?那是他的祖國。他是國君的長子。若是那個國家還在,就把他送回去安葬吧。」
江嵐也不清楚,她找了一個對凡間比較熟悉的弟子問了問,遺憾地說:「抱歉,那個國家應該在八百多年前就亡了。」
「是嗎?」岑雲諫說,「那是我害得澹臺蓮州也成了無處可歸的孤魂。」
岑雲諫說完,伸手要把澹臺蓮州心上的綠蓮花給摘下來。
江嵐連忙阻攔了他:「不要!」
岑雲諫不解,卻還是停下了動作:「為什麼不要?他都已經死了八百五十年了。留著這空殼又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