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岑雲諫在走到小舟旁邊十餘步距離的時候就停下來了。
澹臺蓮州試探著,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了過去。
八百五十年,再加十年,一共八百六十年,終於能再一次以人的形態見到澹臺蓮州,岑雲諫覺得那自以為早就枯死的心臟瞬間流出了新的血,說不清是疼,還是愛,抑或兩者都有。
澹臺蓮州與他正式說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他多年沒有起伏的心竟然忐忑起來,會認出他是白狼嗎?
澹臺蓮州走到他的面前,滿臉新奇,像在看個陌生人,一雙眼眸明亮,像是春日暖煦的陽光照過來,問:「你是誰?」
岑雲諫沒想到時隔那麼多年,澹臺蓮州再見到他,竟然是問他是誰,他苦笑了下:「你問我是誰?你還看不出我是誰嗎?」
澹臺蓮州的眼底帶著仿佛笑的善意,深深望著他,像是想要從他的眼睛望進他的心裡一看究竟,說:「你是長得跟岑雲諫一模一樣,但是,你應該不是他,他很驕傲,你的眼底一點都沒有驕傲,很平靜。」
驕傲?
還怎麼驕傲?
崑崙式微,仙界混亂,全拜他入魔所賜。
他曾經費盡一生追求的東西都毀了,驕傲自然也沒了。
要不是還有「拯救蒼生」這個信念在吊著他,在復生為妖魔的時候,他就索性直接去死了算了。
岑雲諫說:「我是岑雲諫。」
他看了一眼另一邊的自己,說:「他是岑雲諫,我也是,你與他說和與我說都一樣。」
澹臺蓮州猜測道:「你要也是岑雲諫的話,那你應該是八百年後的那個岑雲諫吧?」
岑雲諫點頭。
澹臺蓮州又問:「既然你是從八百年後來的,那你能告訴我八百年後的世界變成怎樣了嗎?仙界有變化嗎?凡人們呢?活得還好嗎?昭國還在嗎?」
隨著他的問題,澹臺蓮州看到面前的這個岑雲諫臉色愈發沉重,眸光也變得黯然。
都不需要聽見回答,澹臺蓮州覺得自己就能夠對答案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澹臺蓮州遺憾地說:「還是……不太好嗎?」
岑雲諫覺得難以開口:「沒有變,一切都沒有變。我什麼都沒有做到。」
澹臺蓮州感到一言難盡……
他有點能夠共情此時此刻的岑雲諫,明明已經掌控了那麼多權力,可是還是時常會覺得無能為力。
但是,要是讓他去安慰岑雲諫,他又覺得說不出話來。
岑雲諫能做的比他要多多了吧,還活了八百年。
以他區區數十年的短暫人生,哪有資格去對岑雲諫說教什麼。
話說回來,這個岑雲諫八百多歲了。
澹臺蓮州打量了他一下,依然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用寒暄的口吻對他說:「你倒是一點也沒見老……不對,是我妄言了,你是修真的,本來就不會變老……不過,我以為你會把自己的相貌固定在四十歲上下,那樣不是比較有威嚴嗎?我都沒有見過就死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