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太子問:「你為什麼要來凡間?」
岑雲諫說:「你沒去過崑崙,你若是去了崑崙,你也一定不想回凡間。」
誰沒有長生的念想?
慶太子在見識過岑雲諫之後,閒余時候也不是沒有遐想過崑崙究竟是何模樣,真想要一睹究竟,但當下被岑雲諫的話一激,就算是想去也得否認了,顯得他不如澹臺蓮州似的,他話趕話氣沖沖地說:「免了。既然澹臺蓮州能為了昭國而回來,那我也不覺得崑崙有多麼好。」
澹臺蓮州:「……」
等到慶太子走後,澹臺蓮州才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好似那裡有看不見的灰,他訕笑兩聲:「……其實我覺得崑崙還是不錯的。」
這是客套話。
也不知道岑雲諫是當真了,還是故意讓他難堪,轉頭徑直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問:「那你為什麼要走呢?因為覺得我無法護著你嗎?」說到這裡,也不知是在說服澹臺蓮州,還是說服他自己,繼續補充,「如今我既知道你是拯救天下的關鍵,我就一定會護著你,就算我拼著死十次一百次,也不會讓你死。」
澹臺蓮州語塞。
他至今沒有認同過岑雲諫給他戴的高帽,包括下午時慶太子所說的。
他哪是為了昭國子民回來的?他是為了救他自己。
要怎麼說?說他其實是個自私的人,只是他又做不到心狠,做不到看到能救的人不伸出手,還貪心,見一個想救一個,一步推一步,又一次不知不覺走到這一步。
他只求在生之年護住他所在意的人們的性命。
誰讓他生而為昭國的太子?
他得做他該做的事情。
澹臺蓮州不以為然地說:「呵呵,免了,您是要做仙君的,就算現在不做,以後遲早也會做。您一向覺得仙人比凡人要尊貴,今天你與慶太子所說的不也是嗎?您既看仙凡為雲泥 ,又怎會妄想我能作雲?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他抖抖袖子,對岑雲諫抬了抬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岑雲諫這才意識到,他對慶太子說的那些話,何嘗又沒有傷到澹臺蓮州呢?他頓時沉默下來。
岑雲諫不知該如何道歉,但他知道自己得道歉,於是說:「是我失言了。」
澹臺蓮州看他一副其實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的樣子,並不覺得生氣,只是覺得有點好笑。
岑雲諫還是那麼驕傲。永遠那麼驕傲。無論重來幾次都這樣。不如說,重生的岑雲諫還多了一分未卜先知的傲慢。
他眼角瞥見一抹探出宮牆的緋紅春意,指了指,道:「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第一次練御劍術的時候,你帶我一起乘風,我記得一個杏花紛飛的日子……」
沒說完,岑雲諫就搶著回答:「我記得。我記得的。」他沒發現自己的目光黯了黯,「怎麼了?」
澹臺蓮州笑著看天:「那天我說讓你往前飛,一直往前飛,試試看我們能不能飛出大地,可我們往前飛了好久好久 ,一低頭,還是要在大地上。」他看向岑雲諫,「說不定你現在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