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雲諫聞言,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心口插著一把桃木劍,鮮血隨即洇染開來。
桃木劍的另一端正握在澹臺蓮州的手中。
他不管自己的傷口,抓住了澹臺蓮州的手,深深望過去,問:「我讓你這樣也殺我一次以後,你還恨我嗎?」
澹臺蓮州看著他,說:「我從沒恨過你。」
岑雲諫微微一笑,把木劍一寸一寸地從心口拔出來。
另外兩個幻影不知何時都消失不見了,又或像是煙消雲散,又或是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人。
既是仙也是魔的他自己。
心口淌著汩汩鮮血,他微受下頜,猶如輕輕低下了頭,對澹臺蓮州說:「對不起。」
澹臺蓮州反問他:「對不起?什麼對不起?」
岑雲諫一字一頓地說:「對不起,我殺了你。」
「殺你的時候我只當你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凡人,後來我又覺得你是有用的,我才覺得不應當殺了你。無論你是誰,無論怎樣,我都不應當殺你。」
「我與你一樣,我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修真者又如何,凡人又如何,在天地之下,我也很渺小。」
「天道並不在乎任何人。」
「澹臺蓮州,對不起。」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周身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他來到了混沌之處,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光與暗融合在一起。
迷霧散開。
站在他面前的「人」變成了一個孩子,和他幼時一模一樣的孩子。
岑雲諫彎下腰,跪了下去,與這孩子平齊,才能看見對方的眼睛。
這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黑洞洞的,有如兩個深淵,可以將一切都吞噬進去,沒有視線,自然也無法看向任何一處。
從一開始,崑崙要培養他做器皿的時候開始,他就是一具虛無的空殼。
從一開始,他的心中就什麼都不存在。
他們要他做無心的人偶,卻一點一滴給他裝滿了驕傲自大。
孩子對他伸出手。
岑雲諫握住這隻小手,冰涼涼的,沒有溫度。
孩子問:「哥哥,你知道小蓮州在哪嗎?我找不到他了。」
岑雲諫眨了下眼,忽地感覺臉頰一濕,原是落下了一顆淚。
孩子對他說:「斬妖除魔是他們強加給你的夢想,你最希望的真的是拯救蒼生嗎?岑雲諫,你是如此的冷血無情。別說是凡人了。就算是整個修真界,就算是其他修者,就算是崑崙同門,你都不在意,不是嗎?你可以為了達到你的目標而不擇手段。」
「仙是什麼?魔是什麼?其實你早就分不出兩者的區別了。」
「你打從心底覺得崑崙之於凡人就如同妖魔之於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