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占卜,需要問清卦心,再輔以卦相,推測結果。」裴河宴將三枚硬幣放入掌心,雙手微扣,擋住了了了的視線。
眼看著即將要步入正題,了了也跟著緊張起來。她挨著書桌,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我爸能平安回來嗎?」
有了光,所有的動作行為和表情都有跡可循。
裴河宴對上她的視線,一本正經道:「已問卦,稍等。」話落,他不再說話,虛虛遮攏的三枚硬幣在他掌心裡翻置一輪後,他雙手緊扣,閉眸誦念。
燭光下,他的臉部輪廓比白日裡要柔和一些,但眉眼依舊清冷,既不似尋常少年的鋒芒畢露,也不像成年人的沉穩持重,倒很有些不爭不搶的清心寡欲,內斂又沉靜。
當然,這是閉上眼之後。
他的那雙眼睛,就如佛陀的第二法相,睜開和閉上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模樣。
反正……就算他不會念經,信徒見了他,也得尊稱一聲「小師父」。
了了心裡有底後,坐得越發端正。
數息過後,裴河宴合掌,將三枚硬幣拋擲到桌面上。
了了連花色還沒看清,他只撩了一眼,便收起硬幣,再次擲卦。
接下來,了了更不敢開小差了。
小師父凝神細看時,她也凝神細看,看花色看正反看硬幣的出廠時間……不過這硬幣是不是有點太新了?那小光鋥亮的,跟剛下生產線似的。
了了撓了撓頭,有些坐立不安。
但見小師父一套操作行雲流水,她又默默收起了心中的那點疑慮,自我安慰道:也許人家有自己的講究吧……
五次擲卦後,裴河宴抬眸,瞧了她一眼。
這一眼,直看得了了六神不安,心亂如麻。
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一吸一動也會造成卦相的變化。直到硬幣落在桌面上,車軲轆似地滾了兩圈,緩緩倒下,她的緊張感終於找到了出口。
了了長舒一口氣後,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望著他,等待答案。
裴河宴眉間略帶思索,沉吟數秒後,說道:「大過坎離三十備,晉及明夷家人睽。升困井革鼎震繼,兌渙節兮中孚至。」
了了沉默。
半晌,她搖了搖頭,坦誠道:「聽不懂。」
裴河宴低笑了一聲,他用手指沾墨,在桌面上潦潦畫了兩筆:「你求問長輩,我以父母爻為用神。一共擲了六次,六次成卦。一個背為陽爻,兩個背為陰爻,結合六爻卦訣,也就是你心中何思何想,事實便何行何為。」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了了一臉茫然,不知他是故弄玄虛,還是不能直接告訴自己。若是後者,她有個極為不好的念頭。
她揪著手指,難掩失望地看著桌上孤零零的三枚硬幣。
塔外的風聲已漸漸聽不見了,偶爾還會有沙粒拍打窗戶的細碎聲,窸窸窣窣。這聲音,就像一支巨型的沙漏,懸在玻璃瓶中,一滴滴地往地面上傾倒時間。
她扁了扁嘴,將捏在掌心中的手鍊和奶糖放在桌角:「那我先回去了,謝謝小師父。」
她說話時,眼尾又漫上了委屈的殷紅。許是覺得不能再在他的面前掉眼淚,說完後,還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