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時候開始,石興縣的人就完了。
徹底完了。
種地的收入不夠吃飯的,礦洞又廢棄,就連自家的孩子,也只能去撿撿掉落的石炭,好換個銀錢。
晁山家也完了,孩子是不用去礦洞吃苦了,可連吃飯都成大問題。
他只能去肅州城裡做工,雖說他肯下苦力,也能堅持,還有力氣,但做工到底不穩定。
於是他想著,自己力氣這樣大,要不然去拉貨。
也是巧,當初礦場的主人,他們家改做貨運好幾年了,晁山想著反正認識,要不然去他們那算了。
那年晁山已經三十五了,為人踏實沉默,以為老主家會照顧。
誰料那老主家覺得他們這些礦工們晦氣,招他們過來之後,不是打就是罵,給錢也比別人少。
因為老主家私下說。
都是這批礦工不會幹事,所以礦洞才廢棄了的。
晁山挖了十幾年的礦,第一次受到這種指責,氣得他差點打人。
不過在動手之前,被一個叫馬老三的漢子拉住。
這個馬老三長得五大三粗,眼神帶著戾氣,問他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什麼大的?
裡應外合。
把這鱉孫家的貨物給搶了!
晁山剛開始嚇了一跳,是不願意乾的。
但是那礦場主人改了貨運之後,對他們依舊很不好,非打則罵,飯也不給吃。
還有些行徑,晁山都不想說。
所以在馬老三第四次找來的時候,晁山咬牙:「幹了。」
那會晁山三十六,被主家的刁奴打得血淋淋的,正在家裡養病。
跟著馬老三之後,晁山才知道,原來石興縣有不少「沙匪」,大家都是沒錢吃飯,這才跟著劫道的。
他們這地方偏遠,而且本地人,對當地的路很熟悉,被追得著急了,直接換身衣服,又是當地的良民。
晁山還看到一個人,那個人的女兒被一戶人家搶了,當時他在外做工,還是女孩母親拼命護住。
可他家的妻女都被賣掉。
等他回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散了,當晚就放火燒了那人全家,之後跑不見了。
其實這不是晁山頭一次看到這人,出了那事之後,晁山見過他在縣裡買饅頭,不過他就當沒看到。
一個是不敢惹這人,二是覺得那一家人確實該死。
原來是當沙匪了。
這樣的人做沙匪,晁山很能理解。
馬老三手下有不少這樣的人,要麼是要犯,要麼是日子過不下去了。
像晁山這種,蒙面是沙匪,換身衣服是良民的也有不少。
不過說起來,沙匪幫這種組織,靠近商路的人,多半是不參加的。
他們臨近商路,日子更好過。
也就是他們這些窮得掉渣的十六七個縣,臨時噹噹沙匪。
大家彼此或許都認識。
但是平常隻字不提的。
馬老三也不是誰都要,肯定要篩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