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銀盤,細黑的流雲在穹頂梭著,焦侃雲坐在院中樹下,將亟待辦好的事吩咐下去。風來逐一記好,刻不容緩地出發。
大暑之日素來潮悶,今日更是烏雲蔽日,暴雨驟然。雨簾衝掉了街道上的人影,尖瘦的錐子雨下得人身子乏痛,金玉堂卻臃腫得像在另一片天地,賓客們交錯重摞,砌成人牆,險些將匾額給擠落了。
雖定於未時開講,但清晨來此處占席位的便多不勝數。
更早些的,還有這幾日,將五層樓的包廂全數訂滿的權貴官眷們,昨夜大半就宿在此處,以防次日與人相擠進門。
權貴官眷們自有府衛私兵,為求清淨與清譽,宿在此處的第一要務,就是將樓上隨處可見的忠勇營兵眾都「請」下樓。
章丘神色有些凝重,「一夜之間,五層樓里的包廂都入主了大半,咱們原本加派在三樓的暗手,盡數被這些權貴的府衛們驅逐,雖然如今又潛回暗處盯著隱笑的房間,但周圍已有護衛排開把守,隱笑怕是已經趁著幾方衝突之時,進了那間廂房了。」
虞斯今日尤其在意衣裝容貌,特意穿了一身雪青色彈墨雪狼紋雲錦長衣,玉帶纏束,垂落膝間,很是飄逸清俊,墨發以一雪枝簪綰起一半,神容仙姿颯颯,教人不敢褻瀆。
此刻一雙招子剜到章丘的眼睛上,見他縮起脖子,又收回視線,喝了口茶,「本也沒指望他一進門就能抓到他。進了就進了,守好那扇門,待到未時裡頭的人開講,確認無誤,再按計劃行事。」
實則焦侃雲並沒有進那間雅廂。她特意約了之前說要和她一同來聽堂的幾名閨秀,大清早地攜著風來和畫彩,光明正大地說笑進堂,由堂倌們分別送至不同的廂房。
堂內的人漸多,金老闆想招呼賓客都無處落腳,忠勇營的一兵一卒只能潛在樓廊或是樑上。
堂倌們頂案側身,勉強來去,給各桌端上茶點,午時一過,眾人的視線紛紛飄向三樓雅廂,帷幕屏風之後,熟悉的人影一直沒有出現。
未時正,雨水怎也倒不盡似的,眾人高談闊論的哄鬧聲融於天地,堂倌們吆喝關門,這是要開講的前兆,只是今日剛觸碰到門板,才使了一點力,就有狂風拍來,猛地將其關上了,客人們回頭譁然,頭頂卻傳來驚堂木落定聲,「宕」的巨響,教人抖擻,彈指一愣後,立刻喝彩。
抬頭望去,同樣的位置,清瘦身影,青絲高束,摺扇挽花。
出現了!二樓一間廂房內,虞斯站在大開的窗邊,側身藏於窗扇後,略抬眸,盯緊正對著的上方屏風,微屈指示意身邊的人行動。
屏風後的人匆匆問候完在座賓客,便談笑著步入正題,一開口,依舊是讓人恨得牙根發癢的淫詞濫調:
「說來玄妙,這幾日,忠勇侯像是突然轉了性子,不知尋歡作樂,亦沒有追求新鮮的貌美女郎,安分守己如稚雞,端午佳節,鄙人與其偶遇街頭,見他獨自一人提酒漫步,悵然失落,竟不似尋常輕狂模樣,實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