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不敢停下動作,碗筷碰撞噹啷,十足顯聞,仿佛所有人都屏著呼吸,側耳傾聽。
樓庭柘紅著臉,抬眸覷她,滿目隱忍。其實他也很想知道,皇兄已經死了,他們盡可以拋卻從前的身份,這麼多年,她分明看到了他的愛慕,那麼,究竟覺得他如何?
倘或有個地縫,焦侃雲恨不得鑽進去,樓庭柘從未咄咄逼人,所以只要他不開口言愛,她大可以冷漠之態裝傻充愣,他定能明白,這是她作為重臣之女,作為對立黨羽政敵,對皇子的婉拒,他若有點自尊心,必會退卻。
可這麼多年,他像是沒有自尊心。
哪怕將婚嫁以玩笑脫口時,她給了他一巴掌,他還是不退。不明白一向以沒有耐心聞名的樓庭柘,怎麼唯獨對她這麼有耐心。
而現在,他的母妃咄咄逼人了起來。她若是直言拒絕,惹怒皇帝最寵愛的皇貴妃,也許不僅要嫁給樓庭柘,做的還是側室。
「二殿下是人中龍鳳。」焦侃雲微嘆道:「娘娘,二殿下很好,也很像您,有天人之貌,神君之姿,據臣女所知,樊京城內有無數女子為之傾倒,心慕已久。」
她仍是不談自己的心意,扯到容貌身姿上。樓庭柘挑眉,也算她機智。
可似乎這樣就夠了,貴妃欣然開口,偏頭問道:「既然如此,再過幾月,待時機得當,本宮就為你們請旨賜婚可好?」像是隨手捏起了一隻螞蟻。
話音隨著宮人的動作一道停落。眾人意識到在窒息氛圍下,缺少碗筷磕碰的鴉雀無聲,亦是一種竊聽的罪過,頓時一驚,齊整地跪下來求饒。
闔宮上下的戰戰兢兢,讓焦侃雲的喉嚨發堵,她仿佛能聽見滴漏嗒嗒的聲音,像落下的汗,算著她的命數。良久後,她徐徐呼出一息,先起身拜過,而後鎮定地一笑應對:「娘娘,臣女……」
「兒臣不願意。」
這下,連闔宮的仆侍們戰戰兢兢的聲音都沒了。
焦侃雲一怔,她已做好了得罪人,讓父母兜底的準備,轉頭竟見樓庭柘不悅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隨後又一臉玩味,「瀟瀟灑灑,幾回年少?兒臣不願意成婚,朝朝暮暮與人相守有何意趣?兒臣就喜歡……愛而不得,縱情恣睢。我本皇室一爛人,願為情字修己身,只是這個情……」
他凝視焦侃雲,收穫她滿目的震驚後,回過頭輕笑了下,「是濫情的情。兒臣收不了心,修身守欲不過是為了謀奪更多,行端坐正,更是為了吸引更多有用之人傾慕折腰,兒臣享受眾星拱月,還不願為了一人卸下光芒。」
「兒臣已稟過父皇,午膳後會離宮。可今日這頓飯,母妃教人吃得好不是滋味,若是以後走動,皆是如此,那也沒有喚兒臣同桌而食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