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陰損濫情,母妃睿智涼薄,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像了誰。樓庭柘也想過,也許感情就是世上最逆反因果、不遵定律的東西,他無須繼承誰的性情,自辟情道,專修獨一。
可不能掌控的,終究就是無法掌控的。焦侃雲心動是什麼樣?他一輩子都沒法想像。
樓庭柘強壓下淚水,他才不要做虞斯那樣動不動就嬌弱掉淚的人,他拿手臂反捂住口鼻,踉蹌著離開,一時踟躕,又回過身,猶豫地拉起焦侃雲的手,將一直在掌心捏緊的東西放在她的手裡,迅速且低聲地說了一句,「大小姐的七夕禮。」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貫是矜傲高貴的。
焦侃雲想著,低頭去看,是一枚繡著歪七八扭的字與畫的香囊,素蘭色的香囊,畫是一朵緋紅的流雲和翠綠的柘枝,柘枝①邊的字寫著:「我是皇室一爛人,願為情字修己身。」而流雲邊的字則寫著:「君似澄雲溪上明,風花雪月千秋影。」
香囊里放著一些他調配的香料。繫繩上墜著兩顆渾圓的珠子,是碧海鮫珠,他和虞斯一樣暴殄天物,把耳墜上的鮫珠拆下來當香囊的掛墜。也不知教聖上知道了,會不會有麻煩。算了,他一貫得寵又恃寵而驕,什麼事做不得。
她倒是應該擔心自己有麻煩。焦侃雲拿著香囊不知如何處理,正想著呢,耳畔傳來輕細啜泣的聲音。
她抬眼看去,虞斯正坐在身側,紅著眼睛,委屈地看著她,懸而未滴的眼淚盈滿一眶,見她看過來,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口,「你喜歡他送的禮物,還是我送的禮物?」聲澀音滯,不似作偽。
焦侃雲驚訝,有意說笑,「侯爺都大獲全勝了還在意這點微末小事?」
虞斯卻笑不出來,樓庭柘太強勁了,縱然他口口聲聲「十三年敵不過三個月」,可他自己心底卻清楚,自己只是勝在被焦侃雲編排成了苦主,勝在剛與她渡過了悸亂撩惹的美好蘭夜,才讓她願意相護。
他該怎麼告訴焦侃雲,他這三個月的傾心動情,不比樓庭柘的十三年差。
如何告訴焦侃雲,不要看樓庭柘。千萬不要心軟看他。一眼都不要。
「你會害怕我嗎?」虞斯的鼻尖因酸楚通紅,俊容霎時嬌艷明媚。
焦侃雲抵唇笑了一聲,「害怕一個在我面前哭鼻子的男人?」
虞斯蹙眉,淚珠斷線掉下來,許是見她總不以為意,他的情緒便有些失控,忍不住地喘著,「可我確實殺人如麻,我哭是病,哭著也能殺人。」
焦侃雲指了指自己,「我怕的話,侯爺打算如何?就不再纏著我啦?那好啊,應付一個樓庭柘已經很難了,若是如此,我便省去一個和樓庭柘一樣難纏的對手。」
虞斯一滯,眉目一渲,竟肉眼可見地變深變艷,他急聲說:「我打算勸你不要怕…你能不能不要拿我和他作比較?放在一起說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