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手心傳來溫柔的撫摸,門內的人似是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被我牽累,遇到了危險呢……」
焦侃雲失聲痛哭著,將頭抵在門上,「娘娘,我很好……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已無法救您了。」
「我已行將就木,走至窮途末路……你何必想那無解的煩心事?」縫隙里的聲音愈發虛弱,氣息更如遊絲一般,消弭在空洞的寂夜,「若非我執意讓你入宮伴讀,你應該如尋常閨閣小姐那般,從不為這些事所擾。」
焦侃雲想起阿娘提過的讖緯之言,忙問出口,可門邊的人只是沉默了許久,似是在翻找陳年回憶,最後嘆道:「哪有什麼讖緯……不過是藉口,恰逢你父親被政敵私諫誣告,皇帝雖不盡信,卻想打壓警告一二,他在御書房與近臣議事時,提出想把年幼的你配給那年死去的四皇子,雖被那位大臣嚴詞勸駁,但他有此心思實在可怕。阿玉恰好聽見了…他才四五歲,就聽懂了,對我說想救這個妹妹一命,就這麼簡單。」
原來如此…焦侃雲與她相握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哽咽道:「難怪…難怪阿玉剛與我見面時便作出那般親近,甚至讓我喚他『玉哥』,他生怕在外人面前沒有表露出對我的喜愛,我便要深陷泥沼,萬劫不復……阿玉一直在救我,可我卻救不了他……娘娘……如今阿玉的屍身又在何處?屍身如何了?當真一直在冰室嗎?他…他冷不冷……」
其實焦侃雲也知道自己問了無用的問題,自從得知真相,她早就將這些問題想過千百遍了。她想,阿玉的屍身早就被辛帝銷毀了,也早就不在冰室了,所謂的「皇后守在冰室旁的宮殿中自囚自傷」,都是辛帝囚禁她的藉口。
皇后亦避開了這個問題,顫聲道:「前幾夜,我每晚都夢見阿玉……」
天邊突然炸開一道絢爛的煙火,中秋的盛會到達了熱鬧的頂峰,一簇接著一簇盛大的花火在不遠處竄起,像被敲碎掉的猛獸的心臟,鮮血迸濺,糊住了皇后本就不甚清晰的話語,「無憂無慮……快樂……」
焦侃雲急切地爬向縫隙,可皇后的身體將門抵住,不知是因為再也無法動彈分毫,還是因為不想她踏入這淒清折煞的冷宮,焦侃雲恨不得如過隙白駒,鑽回無憂的歲月里,亦鑽進縫隙,抱住皇后,可她只能緊緊握住皇后的手,慌張地追問:「什麼?娘娘…您說什麼?娘娘?娘娘?!」
「阿綽……」皇后便耗盡氣力回握住她,把頭埋在她的掌心,重複著那段話。
焦侃雲終於從交疊的煙火聲和哭泣聲中聽見了。
她說:「前幾夜,我每晚都夢見阿玉,他讓我告訴你……他也很想念,很想念你伴讀時,與他無憂無慮的歲月,長大之後,總是沒有那麼快樂了,所以他希望你快樂…繼續快樂…帶著他的那份,永遠快樂。」
焦侃雲失聲喚著她,「娘娘……對不起,我應該早些來……是我太窩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