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這個時候,我大概……比你現在還要小?」
手裡摩挲著那隻相框,章見聲微微仰著頭,回憶著連他自己也有些不確定的陳舊歲月。
「每天只顧著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生活里唯一重要的,好像是琢磨著該怎麼和我父親作對……」
一邊說著,章見聲臉上浮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為什麼?」原逸略微側頭。
想起上次在江濱壹號時章見聲的狀態,他弱聲地說,「您明明不是很喜歡去那種地方。」
在他視線範圍以外的地方,章見聲正用一隻手支著腦袋,毫無保留地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除了這樣,我想不到別的活法。」章見聲安靜地道。
「每天飛來飛去,到國外學習金融課,天天跟融資和企業管理打交道,那是像我大哥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做的事。」
「至於我父親,我氣他對我不聞不問,氣他看人的目光總是略過我。我想知道他的底線在哪,是不是只要我足夠惡劣,他就能有點回應,即便像裴煊他家老爺子一樣,能打我一頓也是好的。」
他忽然微笑,「後來,外面人都說,我是個不肖子,不懂得感恩,只會搞臭他的名聲,成為他一輩子良好形象的污點。」
「……沒有吧。」原逸向後扭過臉,沉沉地否認。
以前他確實會對章見聲這樣的有錢人抱有偏見。
後來才慢慢覺得,認識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通過親身接觸,而非人云亦云的流言和傳聞。
「您……挺好的。」和章見聲相處過許多日子,這樣的評價發自內心。逆著光,原逸仰起頭,挺認真地盯著人看。
章見聲本來也在安靜地望著他,聽完眼神忽而向下閃躲了片刻。
幾秒的沉默過後,他用指腹掃掉相框上的塵土,撫了撫已經快腰褪色的人像邊緣,輕笑了聲:「她也這麼說。」
無論他如何荒唐,如何沉湎於聲色,如何含混度日,祖母總是說他很好。
即便到了最後,在LUCIE幾乎全員反對的前提下,她也還是將他的名字寫在了繼承人的位置上。
章見聲生平唯一得到的無條件偏袒,僅此而已。
把相框放回原處,章見聲垂下眸,又重新望見了原逸那雙乾淨的純黑色瞳仁。
大多數時候,這雙眼睛在看向他時總是會閃躲。
因為要偽裝溫馴,因為不想暴露本身的鋒芒跟野性,也因為偶爾真實流露出的情愫,不能被人察覺。
這是章見聲第一次,在原逸的目光中感受到直白。
誠懇的、不加矯飾的。
也令他有些分辨不清,這是否真的是他可以觸碰得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