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嬸子這話說的,你家那鐵鍋比我家秋哥兒還大兩歲,十幾年前的鐵價還不到四十文,你按八十文一斤賣給我虧不虧心。」
婦人面露尷尬,「這不家裡急著使銀錢給他爺抓藥嗎,再說四十文一斤真賣不了,鎮上劉鐵匠回收還要五六十文呢。」
「那就五十五文一斤。」
「六十,咱都鄉里鄉親的,且你家大成在鎮上當學徒,每月能往家帶不少銀錢,還在乎這三瓜兩棗。」
「那咋不在乎,一斤五文,六斤可就是三十文,大成他爹給人扛大包,一天也才三四十文工錢,他三嬸子要是成心想賣,那就五十六文一斤,不能再多了。」
「這……」
婦人猶豫半晌,見姚翠荷態度強硬,想甩袖離開又怕再沒了機會,只好點頭答應下來。
「行吧,我這就回家給你扛來。」說完急匆匆出了門。
等人走了,沈秀梅開口道:「還是翠荷妹子厲害,三言兩語就成了。」
「大姐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這事兒交給我准沒錯。」姚翠荷進裡屋拿出一包茶葉,「這是大成給他爹帶回來的,今兒趁他不在家,咱姊妹倆也嘗嘗。」
沈秀梅不識字,瞧見上頭印著的花樣兒,才發現是「春日紅」,茶鋪里賣二十六七文一斤,貴著呢。
「大成在醫館當了得有十五年學徒了吧。」
「可不,九歲那年被他爹送去的。」
想起兒子去醫館當學徒的契機,姚翠荷心裡便有些不舒坦。
當年老爺子染病,妙仁堂曾大夫給診治的,不想抓藥時出了岔子,小藥童漏撿一味藥,老爺子因此沒救回來去了。
後來醫館賠了銀錢,曾大夫也來家裡親自道歉,是自己監管不周方才釀成大禍,為了彌補沈家,便把九歲的沈大成收作學徒,一晃便是十五年。
姚翠荷嘆了口氣,「前幾日我跟秋哥兒去瞧大成,見他被新來的學徒欺負,曾大夫就站在一旁也不上前阻攔。老爺子的事兒,說到底是藥童學藝不精,怪不上曾大夫頭上,曾大夫肯收大成當學徒,我們全家都很感激他,可若說一點怨言沒有,那是騙人的。」
「到醫館頭兩年,曾大夫還誇大成是個學醫的好苗子,這兩年卻變了口風,說他對功課不認真,偷奸耍滑,還常與前來看診的病患起口舌,甚至瞧不上沒銀錢抓藥的百姓。」
姚翠荷拍著桌子,激動道:「我家大成雖算不得聰明,但踏實肯干,從不主動與人起爭執,老傢伙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那老東西準是看大成長大了不好糊弄,使法子要將大成趕出醫館呢!」
沈秀梅也不信,「大成那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老實本分得很,斷不會做出看人下菜碟的事兒。」
「大姐,你說這曾大夫到底咋想的,若是不想認真教,當年又何必收大成當學徒?」
姚翠荷心裡忿忿不平,到醫館當學徒說出去風光,實則就是給人當免費苦力,不僅如此每月還要上交五十文食宿費用,且這十五年一漲再漲,前幾日她去瞧兒子,曾大夫竟又給漲了十文,從五十文變成了一百文!
姚翠荷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不敢與曾大夫爭辯,忍著一肚子火氣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