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認真打量了一番屋子正中站著的兩人:確實樣貌不錯,關鍵是那通身的氣度,就和村里長大的孩子不一樣!他圍著人轉了半圈,才開口問道:「你們可有什麼會的?既是官家子弟,可會讀書?」
解覓雲握著妹妹的手,瞧瞧抬頭看了沈青一眼。他心中很是複雜,原本是通判家的小公子,哪怕是個不甚受重視寵愛的庶出哥兒,卻也從未在家中受過委屈,金尊玉貴的養到這麼大。
然而家中一夕敗落,如今跟了眼前這人,竟成了他和妹妹最好的歸宿——總是比被送去花樓和教坊司要好上千倍萬倍!
他知道那個牙人是為了討好眼前這位公子,才特意把他們兄妹留下的。他其實應該非常積極主動的討好眼前這位公子,求他留下自己,以免淪落到那髒污之地,可是話到嘴邊,解覓雲卻怎麼也說不出、做不到。
他又偷偷看了沈青一眼。其實這人樣貌氣度已是不錯,很是高大英俊。他被關在府城時見過那些來買人的財主,他已經比兄姐們運氣好很多了……
解覓雲抿了抿唇,低著頭終究沒有說話,一旁的解詩筠更是抖得篩糠一般,見沈青湊過來,半邊身子都縮在解覓雲身後。
身後金牙人手下教養嬤嬤已經有些不滿,語調嚴厲地拉長了聲音:「貴人問話,哥兒和姑娘當回話才是,怎的這般沒規矩?到了如今境地,還把自己當千金不成?」
解覓雲閉了閉眼,生存的壓力和尊嚴在他心中來回掙扎,許久才低聲道:「會讀。」
沈青點了點頭,在屋子裡又轉了轉,從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翻開遞給解覓云:「讀。」
解覓雲接過了書。他在家時愛讀書,雖然哥兒不能科舉,但父親也覺得家中的哥兒姐兒識文斷字、小有才情是件風雅的事,因此還曾請女先生來家教導過。只是自從家中被抄,他再也沒有摸到過書本,此刻握在手裡,頗有些恍如隔世。
他定了定神,才看向手裡的書,念道:「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曰:色與禮孰重?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①
他讀著讀著,聲音越加艱澀,只覺得書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在向他自己拷問。
這人是何意?他淚眼滂沱的看向沈青,是在點他?
然而沈青其實根本聽不懂。
他才學到小學三年級語文,還沒讀到四書五經,不明白這麼深奧的內容。但見解覓雲念書時神色從容,語句通暢,自然知道他是真的識字不是裝的,於是又將書抽走,遞給了解詩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