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有再回應。
夜色漸深,姬縈昏昏沉沉睡去後,是第二天的朝陽喚醒了她。
徐夙隱還保持著昨夜的姿勢,一動不動睡著。姬縈原本想要讓他再睡一會,卻在看清他毫無血色的臉色後嚇了一跳,連忙去推他的肩膀:
「徐夙隱!」
她大聲呼喊,少年卻始終沒有甦醒意識。
姬縈忽然醍醐灌頂,一把拉開了他胸前的衣裳。
包紮的布條滲著暗紅,姬縈揭開布條後,發現原來小小的傷口已經潰爛了一大片,新肉未生,舊肉卻已開始腐爛。姬縈呆呆地看著少年胸前的傷口,難以想像這些天來,本就體弱的他是如何忍受著,一字不發,假裝如常地陪伴在她身旁。
她該怎麼辦?
是該割掉腐肉嗎?
除了山里長那一兩種草藥,她有其他的藥品嗎?
如果割掉腐肉,清理創口後,傷口再度潰爛,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他還能撐到傷口第二次潰爛的時候嗎?
姬縈呆在原地,心亂如麻地看著再次陷入昏迷的徐夙隱。
在她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昨天徐夙隱對她說的話,「不要為我悲傷」。是否那時候,他就對今日的事情隱約有了預感?
徐夙隱的傷口依然暴露在空氣中,姬縈驅動著不知所措的身體動了起來,她打了清水回來,用江無源之前送來的乾淨面巾擦拭他身上的血跡。她握著石刀,想要學著曾經目睹的那樣,將少年胸前的腐肉切割下來,但石刀變換了幾次位置,都沒能真正靠近少年的傷口。
許久後,姬縈放下了石刀。
少女稚氣未脫的臉上露著罕見的頹敗和絕望。
她知道粗糙的石刀拿來掏掏魚肚還行,但要想割下病人身上的腐肉,無異於痴人說夢。她想要嘗試,是因為除此以外,再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什麼都行,什麼都可以,她再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人離自己而去了。
為什麼上天總是這麼殘忍?
難道要剝奪她所有的一切才肯罷休嗎?
「別哭……」
姬縈猛地抬起頭。
在霧一般朦朧搖曳的視野中,少年不知何時醒來了,正虛弱地看著她。他似乎想用微笑來安慰姬縈,但揚起的唇角不過片刻便無力地垂了下去。少年的眼神一如初見時淡然清冷,只是看著姬縈時,似有一層波光瀲灩。
「死生有命,誰也做不了主……這是你告訴我的。」
他微弱的聲音,像琴弦斷裂之前最後的絕唱,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澈動聽,讓姬縈的眼淚奪眶而出。
姬縈不忍看他,不能再看他,把頭用力埋進被褥,也把壓抑的抽泣鎖進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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