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藥膏放入他的手中,然後轉過身來,脫下上衣抱在胸前,用赤裸的後背面對他。
她祈禱著徐夙隱趕緊結束這尷尬的上藥過程,盼望著他不比其他人多出一根手指的手落到自己背上,好結束這忐忑的刑罰。
她本以為,當等待結束,那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的手指落到背上時,她會重拾冷靜。然而,當徐夙隱的手指真正落到她的背上時,姬縈感受到了身體的震顫。
寂靜從未如此清晰。
胸腔里的心跳聲大得驚人,姬縈猛地想起,她把治療心悸的藥物忘在了暮州。
她祈禱著身後的徐夙隱聽不見她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免得將她錯認成那種膽小如鼠的人,亦或什麼忠貞烈婦。
她想開口說點什麼,緩解這不知為何變得奇怪的氣氛,但喉嚨深處卻像是被糯米糰子黏住,只能任由沉默在帳篷中流淌。
徐夙隱的指尖在她的背上謹慎地移動。
「是這裡嗎?」
姬縈強忍著癢意,逼迫自己將身後的徐夙隱當成一個上藥的木頭人。
「左邊,再上面一點。對,就是那裡拉傷了——嘶。」她馬上忘記了羞澀。
徐夙隱的指尖離開了片刻,再然後,帶著微涼的藥膏重新回到她的皮膚上。他輕柔地將藥膏塗抹開來,姬縈幾乎感覺不到他手指的力量,就好像是風吹開了的蒲公英,正溫柔憐惜地落在她的背上。
她鼓動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從那像是對待稀世珍寶的輕柔觸碰中,她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悲傷。
是徐夙隱的悲傷,還是她的悲傷,她已難以分清。
「有朝一日,你會不會因為失望而離開我?」她情不自禁道。
她感覺到身後的動作停了下來。
在鴉雀無聲之中,她不安地等待著徐夙隱的回答。
徐夙隱的手指落了下來,透過月白色的發帶,他看見了天坑中的松樹林,看見了平靜的溪流,還有那唯一一次讓他短暫接觸過自由的破舊木屋。
他看見了那個將僅有的兩條小魚埋在他的粥碗裡的少女,他看見了她親手點燃了那條載有她全部希望的蕁麻繩索,他看見了她淚跡未乾,卻已露出堅決的稚嫩面龐,他看見她將生的希望留給他,獨自一人勇敢地走向未知的未來。
他的唇畔有著淡淡的上揚。
而姬縈永遠不會知道。
他從不怪她。永遠也不會怪她。
「不會。」
他輕柔而決絕地說。
第73章 第93、9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