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吉爾沒有回答他,「你在糾結什麼?」
「我還沒見過你苦惱過什麼。」
「因為我是目標明確的人,我很明確自己想要什麼,」荒殿一答道,「起碼在認識東朗之前,我一直都是這麼相信的。」
他是那種徹底拋棄過去,只看未來的人。但現在被他拋棄的過去找上門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因為往往,被他拋棄的『過去』,同時也拋棄了他。
像是將他送去研究所的父母,負責照顧他的研究員,和他一起開發遊戲的程式設計師……
他和他們都曾有過『熱戀期』,有過一段交際,然後都在之後分道揚鑣。
無論是相遇,還是離開,似乎沒有誰對他有所留戀,也不會有人抓著他不放,自然也不會有『過往』找上門。
「說來也是好笑,你們好像都有放不下的過去,罪人們在嘗試放下,而我,我壓根沒有那種東西。」
他稍稍停頓,「看到東朗的時候,我就想到了自己。」
東朗一開始是想藉助大公司的力量,更好的研究治癒人們的科技。結果後來,他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要幹什麼,變成為了幫公司研究技術而研究技術,好像自己的目標真就只有幹得更好,在公司里升職加薪一樣。
東朗醒悟自己失去了初心的時候,荒殿一心裡也跟著沉了一下。
為了眼前的目標,而盲目到失去初心的,又何止東朗。
荒殿一甚至比東朗更容易迷失自我,因為他上頭的時候,總是不管不顧的。腎上腺素飆起來,他就能拋棄一切。
他又想到自己那個失敗的遊戲項目。
他一開始是為了什麼,想要製作一個連接所有世界,能讓許許多多不同世界的玩家加入進來的遊戲來著了?
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還是就只是一時興起?
都不是。
他其實一開始,是想遇到許多許多能留在他身邊,不會離開的朋友來著。
荒殿一輕輕垂下眼睛。
家人會離開,研究員也會離開,但也許有一天,他會遇到願意留在他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他的人。
他從不猶豫。
可要是他真的像東朗說的那樣,是個維持當前絕大多數世界人的幸福生活的機器,那他,真的可以做回人麼。
要是『神』消失了,其他世界千千萬萬靠著他過上好日子的人,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那個在某個世界裡,開著普普通通的事務所,兢兢業業抓貓抓狗,打工養活著一個孤兒院的孩子,然後在聖誕節帶著一堆禮物在孩子們歡聲笑語的包圍下,疲憊卻幸福的維吉爾,就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