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戰期間,人類一方點燃屍體,不留給怪物一方任何恢復力量的可能,那一個又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堆,就像是他們眼中越來越濃烈的仇恨。
已經停不下來了,仇恨的雪球在殺戮中越滾越大,唯有一方徹底消亡才能平息。
陸之靳神情木然地坐在王座。
自戰爭開始後他就被困在這裡,哪裡都去不了,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怪物與人類的屍骨在高台下越壘越高,他仿佛身在戰爭的祭台,接收著死亡的供奉,再為最終的毀滅獻祭所有。
「呼——」
凜冽的寒風在荒原上呼嘯而過,將火焰拔得更高。
風中,忽然傳來隱約的號子。
「風喲……」
「起來了!」
戰場安靜下來。
一道身影分開人類與怪物,穿過戰場,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的階梯。
是薄欽。
全副武裝,手握審判的特級獵人,筆直向陸之靳走來。
一片安靜中,隱約的號子聲一頓,隨後有更多人類加入進來。
古老的號子回盪在蒼茫天地之間。
「風喲……」
「起來了!」
「刀喲……」
「擦亮了!」
「殺啊!」
飽含肅殺意味的號子裡,陸之靳始終沉默,注視著薄欽朝自己走來。
直到來到他面前。
那雙永遠平靜從容的眼睛裡滿是痛惜。
「陸之靳,你痛不痛?」
薄欽似乎是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臉,但只是剛剛觸及王座的邊緣,陸之靳的臉色就又蒼白幾分,露出痛苦神色。
戴著戰術手套的五指緊握,無力垂在身側,薄欽在距離王座一步之遙站定,不再動作。
「薄欽,你來了。」
陸之靳卻微笑起來,只覺得這一幕何其熟悉。他費力地抬起手,想要觸碰面前的人,但只是略微一動,那些束縛著他的,由源海化作的荊棘就驀地收緊,更深地扎入他的血管和心臟,讓他的動作越發艱難。
一切污染的消散與重新凝聚,都經由這座高台發生,源海將怪物之王牢牢釘死在祭台,要他與污染共生。
他是這場戰爭最後的祭品。
「等你好久了,你來得好慢。」
但陸之靳卻沒有停下動作,他兩隻手都抬了起來,不顧滿身桎梏被激怒般的劇烈抽動,執著地朝薄欽伸出手。
「很痛的,薄欽,不要再讓我等那麼久了。」
灰綠色眼睛裡映出驀然動容的男人,和再也無法壓抑的洶湧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