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將他重重遮蔽的荊棘和觸手,他看向那滴璨金的生命之泉, 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純粹物理意義上的痛覺早就在漫長無止境的折磨中被減弱到幾近於無,對二十八歲的陸之靳而言,他只會感覺到生命衰敗到極致的虛弱和疲憊,但就算是這種感覺他也已經習慣,於是就只剩下空茫。
他不會死,只是有些痛。
他也不覺得難過,只是覺得很累。
「沙沙。」
荊棘再一次遊動起來,循著血液的味道扎入血管,陸之靳明白這意味著又有人進入了副本。
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來人的步伐很穩,卻也很沉,像是沒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急促的呼吸同樣毫無章法,顯然身體素質也很一般。
但陸之靳已經認出了那道腳步聲。
那是他曾經聽了一整年,也期盼了一整年的聲音。
在那道腳步聲後,黑暗的洞窟就會被星光覆蓋,充斥著混亂與絕望的污染會短暫沉寂,痛苦仿佛變得不再難熬.
「你是不是很痛?」
腳步聲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停下,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擔憂和心疼,猶豫地響起。
「我好像……可以幫你。」
那一年,陸之靳20歲,薄欽18歲,他們再一次相遇。
同一個地方,同樣的話,同樣被困住的他,和偶然間闖入的他。
但這一回陸之靳被重重荊棘與觸手纏繞,呈現出完全的怪物姿態,而薄欽失去了那段記憶,一無所知地踏入遊戲。
但就像是宿命般的,有人攜著光,再一次向他走來。
時隔兩年,璀璨的群星再一次於地下洞窟升起。
無數光點歡欣雀躍地在空中飛舞著,親昵地貼近陸之靳的臉頰,沒入他體內。
眼前的少年目光一錯不錯盯著他,在看到這一幕後神色明顯一松,卻是根本看都沒有看向一旁早就凝聚出的生命之泉一眼。
每一個來到這里的玩家為的都是生命之泉,只有薄欽——
只有這個永遠光明的小牧師,會關心一個怪物痛不痛。
陸之靳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
酸澀的,喜悅的,恐懼的,慨然的……他在那一刻終於完全下定決心。
一直被守護和拯救的他,也一定會護住對方。
他會終結這個罪惡的遊戲。
他們一定會在那個閃耀著星星的世界再次相遇。
陸之靳回憶到這里,一直以來都緊繃的心神放鬆下來,他透過荊棘的間隙往外望去,望進一雙極盡痛惜的深棕色眼睛裡面。
他認出了那是誰的眼神。
是26歲的,同樣進入這個夢境的薄欽。
28歲的陸之靳和26歲的薄欽,分別在20歲的陸之靳和18歲的薄欽身上,看到了那時他們眼中的彼此。
「老薄,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