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呼吸聲像是暫停了,靜謐的湖邊只有水波被劃開的輕響,湖面泛起的漣漪一圈圈盪開,再不復平靜,就像是此時此刻一坐一站的兩人同樣複雜而凌亂的心緒。
「也就是說……」
薄欽沒有開口,陸之靳卻能感受到對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一瞬間用力卻又迅速收回的力道。他注視著水面中的自己,和始終注視著自己的薄欽,輕輕吸了口氣,才把那句最關鍵的話吐出。
「只要我不死,系統就永遠不會真正消失。」
*
那句話後,湖邊安靜了很久很久。
「那你打算……怎麼做?」
陸之靳沒有回頭,薄欽也沒有繞到他身前,他們只是透過不再平靜的湖面對視著,任由不斷泛起的漣漪模糊彼此的面容,遮住眼底洶湧的情緒。
陸之靳輕輕嘆了口氣:「我的打算只有一個,薄欽。只要能夠徹底消滅系統,阻攔住源海對現實世界的侵蝕,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手與薄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五指相扣,溫暖的熱度順著肌膚相觸傳遞過來,讓他越發冰涼的身體感受到些微的暖意。
「或者系統吞噬我,你們用命運武器消滅祂,想辦法壓制源海。或者我吞噬系統,繼續守著這扇門,但那時的我究竟會是什麼樣……我也不知道。」
探入湖面的雙腿已經消散到了腳踝的位置,身體的虛化卻停了下來,深黑的污染氣息不知從何處出現,纏繞著他的雙腿,慢慢將他的身體填補完全。
猩紅的符號再度於灰綠色的眼睛裡開始跳動,在瞬息間攀上臉頰和脖頸。
握著他的手緩慢地收緊,耳後響起薄欽壓抑的聲音:「你害怕的,是吞噬系統之後的你不再是你,害怕自己會變成第二個系統,對嗎?」
「一個人的意志是有限度的,薄欽。」陸之靳神情平靜地看著水面,與那對深棕色的眼睛對視,第一次坦率地承認自己內心最深的恐懼,「從誕生起我就在與污染的侵蝕對抗,我沒有在一次次污染下轉變成失去記憶和情感的怪物,也沒有在系統的誘導和洗腦下失去人性,我打敗過系統一次,成為了不受源海控制的怪物之王,支撐著怪物之巢鎮守住那扇門直到今天。」
「我知道自己做得足夠好了,但我也知道自己已經快到極限了,這一次我確實沒有信心。」
他伸出另一隻手,指尖跳動著深黑的污染災雲,纖細的手腕真實而有力,但事實上皮膚下血管中流動的已經不再是人類殷紅的鮮血。
「系統和源海都想要加快我的污染,讓我真正成為完全由污染力量支撐的怪物之王,是因為祂們也很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