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就他胃癌晚期的情況,已經不可能根治,最多是吊著一口氣在病床上能過幾年是幾年。
但對於成渝來說,這樣的日子無異於一種折磨。
他前半生極近優渥追捧,後半生卻家人接連離世,家產分崩離析,伴侶遠離,最終窮困潦倒,孤身一人,沒什麼留戀的。
他躺在病床上太久了,全身都是麻的,成渝只覺得胸口悶著一口氣喘不上來,實在難受遭罪,他動了動手指,說:「元青,過來扶我起來坐一會兒。」
鍾元青說:「你坐起來幹什麼?!你現在是病人——」
一陣混亂,成渝耳邊嗡嗡的什麼都聽不見,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把床搖高了,自己坐了起來,靠在了對方的懷裡,硬邦邦的,還帶著溫度。
成渝動不了,任人擺布。
留著滯留針的右手上青筋凸起,幾乎沒什麼肉,就剩下了皮包骨。
鍾元青停止了廢話,也或許是成渝聽不見了,他只感覺有淚水落在他臉上,他想,鍾元青還是那麼喜歡哭鼻子。
鍾元青學校出來後在醫院實習那會兒,靦腆敏感,遇到凶的患者都往護士姐姐身後躲。好幾次受委屈了,就半夜來找他哭訴。
那時候的他們,都還很年輕,朋友家人都還在,他出身豪門,無法無天。
成渝不想回憶太多,他說:「別哭了,你都這麼大了。」
眼淚還在掉,水漬暈開成一片,成渝無語,他都這樣了,他自己還沒哭呢,別人倒先心碎上了,於是說:「留點心意,清明來看我的時候,別忘了順便給我爸媽和大哥捎帶一份……」
成渝感覺自己被勒的有點痛。
再多的……成渝想來想去,感覺沒別的好交代了。
沒想到他走到生命盡頭,卻是無盡的孤獨,還有遺憾。
如果說,如果說再有機會,成渝只希望爸媽和大哥一家人平淡健康地活著,不要讓他這麼孤獨和失望。
或者,他也不要再跟傅銘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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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鳴不斷,在短暫的寂靜之後,周身嘈雜的搖滾音響才在耳膜炸開。
成渝感覺自己幾乎花了很大力氣才睜開眼睛,四肢觸感回籠,虛空中的目光落在手上那杯透明液體上,然後便是眼前一陣陣眩目的紅綠燈光。
「來來來,大家都過來,今天成少特意親自前來,我這酒吧簡直是蓬蓽生輝,大家一起舉杯敬一敬。」
眾人迎著酒吧老闆的視線望過去,只見沙發主位上一個閒散坐著的青年抬起了頭,他的眼眸里還有些迷茫,但是掩不住漂亮的桃花眼和優越的眉眼,皮膚白皙,氣定神閒坐著的姿態,一看便是B市哪個大家族的小少爺。
「成少?」
成渝機械似似的抬起了手臂,整個人都是混亂的,在周圍人的攀扯和起鬨里喝了一整杯酒,才反應過來是個什麼情況。
張寅新酒吧第一天開張,他過來幫小弟撐場子的。
成家在B市是房地產企業頭,市值百億,在全國也是有名的,而成渝正是成家的二少爺,從小生活優渥,爸媽寵愛,極盡追捧。
張寅也是因為小時候和成渝一起上的同一所小學,認識的這位少爺,才有機會和對方交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