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權傾朝野的常氏一黨,頃刻間樹倒猢猻散,收監的收監,罷免的罷免,牽扯範圍之廣,曠世罕見。各方勢力狗咬狗地翻舊帳,滿朝上下,一片烏煙瘴氣。
其實,早在安公公被逼著興師動眾上門賠罪那天,南星就已有所察覺——周祺煜與魏雲文兩人一唱一和,審問環節起承轉合,分明就是事先挖好了坑,專等安公公來跳。
不難想見,此事從頭至尾,都是周祺煜編排的一場大戲——他先借著小皇子將安公公從宮中引出來,創造機會讓坨坨與李四現場指認,之後軟硬兼施,一步步托垮他的心理防線。
安耀廷一旦落網,太子與皇后勢必陣腳大亂。眼看著前方無路可走,以常皇后的性格,斷然不會束手就擒,周祺煜算準她會孤注一擲,想方設法安排太子提前登基,如此一來,元安皇帝就成了逃不過的一環。
常皇后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多年前安插在皇帝身邊的吳真人,早已倒戈投靠了慶王,有了此人的供詞,向元安帝說明皇后謀逆弒君一事,自然就變得輕而易舉了。
此外,太醫院院判王同川,將皇帝“病危”的消息假傳於太子,當然也是周祺煜的安排——鑑於王大人此前明珠暗投,構陷南星“失過足”,給他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他自然求之不得。
萬事俱備,只等著常皇后親自上鉤,這位娘娘果然不負眾望,及至被元安皇帝眼皮子底下抓了現行,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不可回天的鐵證。
開弓沒有回頭箭,常皇后一敗塗地,很快便將慶王生母淑妃被害、二皇子離奇夭折,賢妃娘娘被嫁禍,方將軍被下毒以及史三一家慘遭滅門等一系列無頭案招了供。
如今大仇得報,本該皆大歡喜,南星自然滿心欣慰,卻也忍不住有些心疼。
這些日子以來,周祺煜忙得腳不沾地,一天到晚神龍見首不見尾,別說溫存了,見個面都難。
被迫獨守空房的南星,徹底體會了一把林太醫此前的心酸——想當初,魏雲文忙於大理寺公事,鮮少有時間陪他,南星還幸災樂禍地調侃過人家。
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了自己頭上,此中滋味,果然十分“孤單寂寞冷”,同時也讓他無可奈何地生出一種無力感——除了行醫問藥,南星於政事簡直什麼都不懂,實在不知該如何幫著王爺分憂解難,眼看著周祺煜眉間化不開的陰鬱越來越深,一種無能為力的自責,就像是洪水一樣,將他淹沒。
時間一晃,便入了春。慶王府中的迎春花開得熱鬧,滿眼欣欣向榮。
這天,好不容易,周祺煜趕在天黑之前回了府,卻也沒能清閒下來。
自從常家這棵大樹倒台之後,朝堂上下一時間來不及換血,里里外外一片青黃不接,偏偏元安皇帝執迷不悟,誓死放不下修仙大業,於是大大小小的政事,不約而同地堆積到了慶親王這裡。
用過晚膳回了房,南星看著仍在辛勞批閱奏摺的周祺煜,不由心疼地嘆了口氣。
這一聲不大不小的嘆息,成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周祺煜從小山般的奏摺中抬起眼,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南星生怕打擾到他,連忙擺了擺手,“就是覺得王爺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