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連聲答應,保證自己會完成任務。
交代完畢,特里基和博伊德就離開了。
走廊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清潔工推車碾過地毯的聲響。
埃里克看著手上的書,眼神莫辨。
這是他從客房的書架上隨手拿的一本書,只是因為她說可以「陪你」。
從未有人這樣對他說過。出於好奇心,他留了下來。
這是一本平庸而乏味的小說。男女主角見面了,相愛了,他們像磁鐵一樣互相吸引,品嘗彼此的唇、舌,互飲唾液。
然而,書到一半,他們忽然對彼此的愛情發起了質疑。你是否只愛我的臉?你是否只愛我的身家?
他神色平靜地合上書,放回書架。
跟其他男性不一樣,他從不會因露骨文字而產生幻想,也不會自我發泄。
他對待欲望的方式,冷靜而殘忍,會以旁觀者一般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不合時宜的衝動,直到它徹底消散。
同樣地,他也不會對書中的愛情產生任何感覺。
他不會愛上任何人,也沒人會愛上他。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被厭憎,被驅逐,被追捕。
他從不視自己為人類,自然也不會對人類產生任何感情,承擔任何義務。⑴
下一刻,書中的文字陡然浮現在眼前,如同一團團晦暗不清的幽影——
你是否只愛我的臉?
你是否只愛我的身家?
他有身家嗎?
有的。他是政治暗殺的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他人性命。
離開波斯後,哈米德二世曾寫信給他,希望他能去君士坦丁堡製作暗門、密室和保險箱,為奧斯曼帝國效力。⑵
富人們都擅長賺錢,而他擅長像刳脂剔膏一樣盤剝富人。
名聲、財富,對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他真正缺乏的是——
你是否只愛我的臉?
埃里克頓了頓,從書架上取下那本書,扔進客房的壁爐里。火焰嘶嘶作響,迅速吞沒了蒼白脆弱的書紙。
然而,那些字句——男女主角的詰問,卻從書紙上脫離出來,立在他的面前。
在火焰的纏繞下,那些字,那些句,逐漸變得殷紅,像被血濡濕了一般,觸目驚心。
你是否只愛我的臉?
你是否只愛我的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