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禮有千言萬語想說,可他在這個瞬間忽然意識到:如果不願辜負關懷,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強起來,其它感恩毫無意義。
恐懼無非是巨大陰影所化成的怪獸,在勇敢的人面前它根本不會有藏身之地。
摸住手腕上始終帶著的畫展手鐲,少年咬住嘴唇,把票接到手裡。
桑雀似鬆了口氣,神情莫名羞澀:「那個……在雲畫師上遇見純屬偶然,我認出你後沒有承認身份,還把你的稿子推給程老師,你不會生氣吧……」
雲禮愣了愣,小聲說:「不是偶然。」
桑雀眨眼。
雲禮解釋:「當時我把大部分畫師的作品都看了,只喜歡你的……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算啦,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桑雀訕笑,「反正這回號都沒了,全軍覆沒。」
可能是緣分實在太詭異太可笑,蔫蔫的雲禮竟然也在憔悴中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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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後的工作本不需要程酌全程親自參與,但為了讓雲禮安心,更希望少年能多了解下這世界的運作方式,便還是帶著他去了營銷公司和律所。
待把處理方案聊完,又等各大官博和公眾號發出聲明平息事態,已然是深夜了。
自昨也凌晨開始,熱搜就在持續降溫,大部分違規帳號都得到清理。
加之網警火速確定了爆料者身份,幾大謠言源頭也因被控告和拘留而徹底消停。
結果算是可喜可賀。
生著病的雲禮累到不行,回家路上虛弱地陷入了昏睡。
程酌將車開慢了些,通過後視鏡無聲觀察少年憔悴的小臉,於心不忍的同時,又有些欣慰。
沒人能保證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這個世界的規則,也沒人相信十八歲的年紀足以承擔被公眾窺視和審判的後果,雲禮的表現實在比想像中堅強太多。
向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小男生,內心總藏著蠢蠢欲動的勇敢和不肯放棄的韌性,這些程酌都看得很清楚。
他從不懷疑雲禮能夠成長為那顆參天大樹,只是很多時候……還是奢望天然的稚氣能夠永遠都在。
越珍貴的東西越難保護。
在雲禮需要成長的時候,自己何嘗不該改變呢?
早就不是一個人了,所以不該再繼續以為獨善其身就是美德。
程酌對著車外的夜色,輕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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