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真的好難懂。
楚夭沒有再說話,片刻之後捋起袖子,打量著自己胳膊上的傷疤,用指尖輕輕按住,一寸一寸撫過去,似乎在回憶當時的疼痛。
過了會兒,一隻剝好皮的橘子被遞了過來。
「哦,謝謝。」他毫無防備地接過來嘗了一塊,「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出院?」
一抬頭就見祝風停逼近的臉,頓時嗆住:「咳咳咳咳咳……」
「那天晚上,」祝風停說,「你不打算給我個說法?」
「我……」楚夭停頓須臾,終於抬起眸子直視他。那雙溫柔的湛藍眼眸仿佛平靜的海,被這麼一瞧,讓人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
「你想要什麼說法?」只聽楚夭溫溫柔柔地問。
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極。
祝風停想。若無其事、避重就輕,把問題拋回來給自己,還裝得十分無辜。
但他沒有辦法生氣。
在地下實驗場,看見楚夭躺在床上毫無生機的模樣的瞬間,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鬱結在心裡的氣就全沒了,甚至還有一絲後悔。
後悔當年沒有把人留在身邊養傷,就算治不好受損的腺體,怎麼也不可能讓人憔悴成這樣,頭髮全白了,下巴瘦得發尖,抱起來輕得像張紙。
「我們到底算什麼關係?」他驚訝於自己的心平氣和,就連這句質問都沒什麼火氣,「就要這個說法。」
楚夭收回目光,微微垂下了眼帘,沉默片刻,給出答案:「前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祝風停終於還是被氣笑了,扳住楚夭的下巴扭過來,逼他看自己,「你告訴我,前上司和下屬會上乂床嗎?」
「四年零八個月三天,這事兒還不能過去?」楚夭皺起眉。
這些年他習慣作為上位者,因此十分反感祝風停這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嗓音都冷了兩分,「都是alpha,你就這麼計較?」
「過去?那天晚上我們——」
「那天晚上我們都醉了。醉話你也當真?」楚夭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你要是實在過不去這個坎,就當是被前上司灌醉潛規則了,反正你當時也醉得記不清……」
「沒醉。」祝風停說。
這句話沒有稱謂指向,楚夭的表情猝然變得空白。
如果此時還連著監測儀的話可以看到他的心率直飆一百八,耳鳴剎那響起,尖銳短促,「嗡」地刺破耳膜,像熱到發白的夏天裡猝然墜落的蟬臨死前最後的一聲。
「那天晚上我沒醉,」祝風停重複,無意中補上了稱謂指向,「不是都醉了,只有你是真的醉了。」
胸腔里瘋狂的跳動的心臟倏地落回原地,重重的,如釋重負,又像轟然垮塌的撲克牌,只剩下亂七八糟摞不起來的一堆。
「……哦。」楚夭本人也有點七零八落,腦瓜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