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江言打斷他的話。
謝榮眉眼彎了彎:「歸墟山巔,洞府內,阿江忘了?」
想起來了。
原來那個登徒子是他。
江言冷笑一聲:「我已恢復武功,不勞謝盟主關心。」
怎麼會?謝榮那幾日測過他的脈搏,不知何故被斷了經脈,明明無可迴轉。他將菜譜丟在一邊,小心托起江言手腕,倒像是捧著什麼易碎品。
果真已然恢復,似乎還另有一股強大的內力。
謝榮皺緊了眉頭,仔細感受著江言體內流轉的力量。本該是帶著毀天滅地的強勢力量,在江言經脈內卻乖巧地靜靜流淌著,像是被拔了爪子的老虎。還有這極具標識性的寒冰之氣,分明來自於一個人的手筆。
「韓昀?」謝榮眉頭深深,「你怎麼會有他的……」
幾乎是話音剛落他便想起來,曾有古籍記載,寒冰之訣輔以雙修,冷熱雙重間可鍛骨重生。
謝榮住了嘴。
他的神情一時變的陰暗,與剛剛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完全是兩個極端。
他想,怪不得這幾日韓昀對他窮追不捨,叫他躲得好生狼狽。
可他甚至不敢再進一步。
哪怕江言被束縛住手腳,只能無力地任他動作。
謝榮既害怕江言的眼睛,又害怕自己丑陋的身軀。即使外表上看著與平日一般無二,但謝榮總覺得自己已經在江言面前無處遁形了。
他才是那個可悲的,被鐐銬困住的囚徒。
謝榮勉強擠出平日裡做慣了的溫柔笑容,從旁邊拿起菜譜,就準備抽身離去。
謝榮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韓昀的勢力超出了他的預料,自從他將阿江藏起來,韓昀像瘋了一樣挖出所有他的信息,那些曾經埋藏在暗處不敢被人提起的隱秘現在被人堂而皇之地擺在了明面上。
他藏不住多久了。他只想在最後的時間裡,像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一樣,與阿江一起度過。
「謝榮,」江言叫住他,嘗試著做最後的努力,「你最好殺了我,否則我必然會殺你。」
謝榮背對著江言苦笑一聲,聲音低不可聞,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怎麼捨得呢?」
他的每一塊血肉都已經腐敗,他的世界早就只剩黑白。江言什麼也不需要做,他只是站在那裡,就成了謝榮黑白世界裡唯一的顏色。
再等等,再給他一點時間。
他想和阿江再吃一頓飯,一頓飯就好。
因為那時候他從只有血腥味的黑屋子裡第一次地走到陽光下,被刺目的光芒嚇得躲在了角落。過路的年長男人將孩子放在肩頭,手裡晃著不停作響的撥浪鼓,「小謝榮乖,阿爸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他給自己取名謝榮之時,或許執念便已經種下。
……
可惜這頓飯最終還是沒有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