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病房的,只聽到滿大街因為自己橫衝亂撞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先生靠在床頭,臉色很蒼白,聽到人來,才勉強睜開眼睛。
裴景明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他哽咽到說不出話,只是一步一步慢慢跪到先生床邊。
他想,若是自己沒有故意疏離,每日跟著先生,怎麼會發現不了那該死的胃癌。
先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嘆了口氣。
「先生,我……」裴景明猩紅著眼,突然就有一種衝動,想告訴先生自己的心意。
江言只是擺擺手,有些睏倦地揉揉眉心,「算了,景明,你等會再來吧。我休息會。」
剛剛的衝動已經花光了裴景明所有的勇氣,他甚至無法再在心裡預演第二遍。
哪怕裴景明找遍了全世界各地的專家,沒日沒夜地守在江言床前,江言還是在一個下著微雨的早晨靜靜地離開。
從那一刻起,裴景明的世界,就不再有光亮,只有無止無盡的雨。
先生,你給我起名景明,是希望我的日子永遠都春和景明,可是我卻無法完成你的希冀了。
江言走後,裴景明像是在一夜之間迅速成長了起來。他變得不苟言笑,冷心冷清,一切都為了商場上的利益服務。
沒人能看透裴景明的心思,對商界的人來說,那人就是一個怪物。
沒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先生臨走前,只讓他好好發揚裴氏。裴景明想,先生的遺願,他無論如何也要完成的。
這個承諾,他用了十年。
現在江氏已經是當之無愧的最高權力的象徵,裴景明想,他是不是,可以去找先生了呢?
這個念頭鋪天蓋地地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然是一個將死之人了。
直到某次不經意的擦肩而過。
看著監控鏡頭裡那個一閃而過的眉眼,裴景明久違地聽到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像得知先生病情時一樣,他瘋了一般趕到江言所在的地方,卻在看到江言的一瞬間莫名安靜了下來。
先生最是不喜他毛毛躁躁的,裴景明想。
「好久不見,先生。」
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
「景明,」江言往前一步,確保周圍人不會聽到他們的對話。
「回去吧,我會來找你的。」
剛剛還滾燙的血液在一瞬之間涼透,裴景明的指尖瞬間捏緊。
先生不願意見他嗎,為什麼?
江言看著景明失神的樣子。
其實他心裡對景明會不會聽自己的話沒什麼把握。他自覺與景明的關係已經疏遠,又過了這麼多年,況且現在景明已經是一個大人物了,而他的身份卻是一個毫無名氣的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