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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暗衛拖著帶回苗疆的路上,與其說是悲慟,倒不如說是悔恨。一開始,阿圖里覺得這種情緒不會延續太久,總有一天他會走出來。

他不曾哭過,只是愈發沉默,愈發喜歡將自己埋在公務中。侍女們常常覺得從中原回來以後,聖女變得更加看不透了,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但某些情感不會消失,只會被害怕受傷的人刻意地隱藏,直到什麼時候藏無可藏。

某一日,侍女從不知什麼地方翻出來一根簪子。中原花樣的簪子,雕著鏤空鳳紋,中間的小銀圈上別著小鈴鐺,在風中不住地響。

侍女笑著問他,「聖女大人,這簪子瞧著是中原的樣式。是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沒見過?」

阿圖里沉默著接過那簪子,鈴鐺晃動的聲音瞬間讓他想起在江府的時候。江言似乎格外愛給他買帶鈴鐺的東西,每次回府時都伴隨叮鈴的聲響,像是在提醒阿圖里他來了。

江言於是笑著喚他,「阿圖啊,你每天神神秘秘地都在做些什麼?」

在跟屬下密謀,商量著如何亡了他們江家效忠的帝王。

阿圖里每次都隨便扯了點話糊弄過去,江言卻也從未多問。有時候阿圖里覺得江言已經看出來了他的居心不明,只是裝作不知道的模樣。

然而這個人再也不會活生生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真真切切地摸上他的發頂,像第一天遇見時那般鮮活地叫著自己美人。

每想起江言這個名字,阿圖里都會覺得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剜掉一塊,做什麼都悶悶的,那種無法呼吸的壓抑感籠罩著整個胸膛,喘不上氣,也說不上話,更沒有眼淚,只有無窮盡的壓抑。

因為死去的人無法再回來。

阿圖里捧著那簪子,很配他的顏色,金色的紋飾與朱紅的鳳紋,都是他愛穿的艷色。

日積月累的壓抑與思念在這一刻終於爆發,無數積攢的情緒像是破閘的洪水,席捲而來。

他終於無法抑制的淚流滿面。一開始只是無聲地留著淚,後來無法停止的抽泣,到最後毫無形象地像一隻野獸般低吼。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阿圖里想。

但是他罪有應得。

他不該一開始就抱著目的接近江言,不該放任自己的心一步步墜落而不肯承認,更不該用蠱蟲妄圖控制他,想讓江言變成自己的一個提線木偶。

他真的很想江言,很想很想。那些利益與棋局交織下的日子背後,卻是實實在在的半個多月的相伴,那些燈下的話語,案桌前的對視,保留的距離,那些心在顫動的瞬間,情不自禁時想要觸碰卻收回的手。

他那時不懂自己的心為什麼總是跳的這般快,幼時的經歷讓他對世間一切情感都不抱任何感覺,阿圖里覺得江言也不過是個毫無意義的過客而已。

而在那人死後,他才慢慢,慢慢地讀懂自己的心,讀懂自己為什麼會偶爾的迷茫,懷疑。

苗疆最擅玩弄人心的聖女,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淚流了很久,到淚腺似乎已經乾涸。阿圖里於是默默地坐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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