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奕澤就在這黑暗的正中央。
他又慢慢摸上覆在臉上的紗布。
紗布下,是一道幾乎橫跨半張臉的可怖傷口,還未有絲毫癒合。
奕澤曾經並不在意容貌,在隨時可能死亡的地下拳場,外表是最無用的東西。
可當他在鏡子裡看見那道猙獰傷口時,他又忍不住顫抖著。
江先生會不會覺得很難看?
在奕澤最危機的時候,身後是隨時可能砍斷他一條腿的追債人,江先生在橫跨天堂與地獄的地方,冰冷的視線掃過他。
或許在那個時刻,他就已經陷得不輕。
後來,在他完全絕望的時刻,黑布蒙著眼睛,幾乎是無所謂地等待著傳言中的江總。江先生扯開那條象徵著黑暗的黑布,像是給溺水的人最後一口空氣。
他憑什麼讓江先生有些喜歡?除了一副皮囊一無所有,然而現在連這副皮囊也沒有了。
消極的情緒在黑暗裡瘋狂滋長,黑暗是最強烈的情緒因子。他覺得四周的黑暗如水一般向自己壓來,叫人無處呼吸,又無處抵抗,胸口悶得太緊。
奕澤放任自己在這樣的黑暗裡沉溺,墮落。
他厭惡著自己,就像厭惡一隻渺小的,無用的,又沉迷無意義的幻想的蟲子。
房間的燈突然亮了。
奕澤眯著眼看去——
他的瞳孔猛地睜大。
是江先生!
他又想捂住右臉上的繃帶,可是顯然已經晚了。
「江先生,」他喃喃道,聲音低不可聞。
江言剛剛出去給奕澤繳了住院的費用,再回來時就看見陸夫人匆匆往外面走。江言也便沒叫住他,自己往裡面走了。
他看著奕澤蒙著紗布的右臉,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奕澤似乎…有些害怕他看到自己臉上的傷?
奕澤臉上有傷的事,剛剛江言在繳費的時候就知道了。可奕澤為什麼要害怕?
他自己本身又是那種不在意外貌的,不然也不會在地下拳場混了,況且毀容了還可以順理成章地終止包養協議。
難道說,奕澤怕他不滿意然後不給錢,沒法救治他病重的養母?
江言清楚男主在原劇情中的性格。對於他的生母,一開始是抱著極複雜微妙的情感的,自然不可能找她借錢。
江言的眼中閃過瞭然。
「我明日就會把錢打到你卡上。」他冷聲道。
奕澤聞言,身子晃了晃,已經完全是絕望了。
養父總說他是掃把星,說他給整個家帶來了霉運。長年累月下來,甚至奕澤也覺得自己是天煞孤星,不該和旁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