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心魔從一開始便你死我活,從不覺得對方與自己是一體,但為了看見師兄,他不得不接受心魔的眼睛。
一雙從邪念與骯髒欲望里誕生的眼睛。
若非如此,他大抵是捨不得像此刻這樣,將自己最敬愛的師兄攏在懷中,任由對方哭著喘著罵他是條假清高的賤|狗,一聲不吭將溫熱的水流撞進師兄平坦的肚子裡。
定是因為這雙眼睛,他才會在師兄罵他是狗時興奮到上了癮,險些要失去理智。
畢竟他平日裡從不這樣。
他一直是師兄口中最聽話的小狗。
浴室里的水聲直到凌晨三點才停下來。
謝盈身上的真絲浴袍早就在混亂中被撕扯成了一塊破布,飄浮在浴缸的水面上。
而他自己也沒好多少,被男人抱著從浴缸里出來時,一絲力氣也沒有。
他懶懶闔著眼皮,離開謝宅前被私人理髮師剪短的黑色短髮還在滴水,正好滴在男人肩頭銀色的長髮上,再融合在一起滴落在地板上。
唇瓣殷紅。
像是被人吻熟了。
江獻還不熟悉這樣現代化的房子,腰上圍著浴巾,走出浴室後,站在原地遲疑片刻,直到謝盈拍了拍他的臉。
「最裡面的是主臥。」
江獻抬眸,看見了主臥虛掩的門縫裡還透著光。
抱著人穩穩噹噹走過去。
謝盈實在疲憊不堪,光溜溜的身子一沾染到柔弱的床,便沒有骨頭似的徹底癱軟進去。
江獻沉默俯身,又把人抱起來,「頭髮沒幹。」
這裡用不了靈力,他也不知如何能將師兄的頭髮吹乾。
謝盈閉著眼道:「吹風機在床頭櫃裡,說明書也在,自己看。」
「嗯。」
江獻按照他所說的,先翻看了說明書。
被簡化了的字體,從未見過的組合名字,以及不可思議的類似於機關術的臨摹圖,都讓他徹底意識到,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而他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不論靈魂還是外表都格格不入。
在這裡無人聽說過什麼滄瀾山掌門,什麼劍尊。
沒有師門,沒有親友,沒有來處。
此時此刻的他,一如當年被天道強行帶到另一個世界的謝盈。
從沒有什麼感受能夠讓人感同身受,除非親自體會一次。
江獻放下手裡那張看似如此輕薄,卻讓人沉重萬分的說明書,俯身抱緊了床上昏昏欲睡的人。
心臟像是被凌遲過,一抽一抽地疼。
他的師兄,人前人後都光風霽月,卻也曾孤苦伶仃,無人識他,無人念他。
曾經縱是想像過萬般苦楚,也抵不過自己親自嘗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