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信低聲說:「小鏡,別離開我。」
夏時鏡哀傷又驚慌,轉身跑進置物間。
齊信聽到一陣雜物被掃動的聲音,然後是重重的門被摔上的聲音。夏時鏡甚至不敢經過他身邊,從置物架後面的隱藏門逃跑了。
夏時鏡從自己家裡逃跑了。這個他在龐大熱鬧的世界摸索試探,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棲身之所。
齊信收回手。
小鏡總會知道的,這一天總會到來的,他這麼跟自己說。他曾經想過很多遍,這一天自己要怎麼做。要先仔細安撫夏時鏡的情緒,好好地解釋,一定要每個細節都解釋到位,當然,一些細節不能公布,只能用謊言掩蓋。
結果這一天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解釋。
沒法解釋。夏時鏡覺得這個愛人讓他感到可怕,是的,他應當有這樣的感覺。
那一天,齊信看到隱泊為自己呈現夏時鏡的願望——
致我未知的愛人:
感謝你成為我的摯愛,成為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你將擁有我的心,視我為最在意的人,最喜歡的人,眼裡的只有我。我為你付出血肉,生命,靈魂,所有能給你的一切。
至此立誓,由系統見證並束縛我們的忠誠,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像是個結婚誓言,但真是有夠嚇人。
但怎麼說呢,不得不承認,齊信的心跳因這誓言中迷人的承諾猛地漏了一拍。
他反覆查看這個名為夏時鏡的男人的資料——
一出生就在夏形膝下,接受夏形那扭曲的家庭觀的薰陶,意外之下獲得了自由,立即奔赴廣闊的大世界,卻遭到了迎頭痛擊。繁華多彩的大世界不歡迎陰沉古怪的邊緣人士。夏時鏡不得不學會收斂自己的古怪,收斂那傳承自夏形的不正常的觀念,為了融入他人,為了不寂寞,為了得到幸福。
夏時鏡失敗了。
儘管夏時鏡努力釋出善意,收斂怪胎習性,仍然掌握不了在尋常人群中自如自在的秘訣,而他對情感和家庭的觀念是絕不會改變的,那些觀念甚至會讓一些大驚小怪的傢伙報警。
那些生活幸福的健全的人沒法認同夏時鏡對幸福的定義。
齊信認同夏時鏡對愛與幸福的定義。
離開家鄉後,齊信考慮過跟某個人組建家庭。
他是個冷酷的傭兵,總是能迅捷地為僱主解決最頭疼的麻煩。他在業內的口碑很好,很多人稱他為沒有感情的冷血殺手,不敢接近他,繞著他走。他確實是這樣的人,卻也不是。他喜歡工作結束,回到家,有人跟他打招呼,問候他今天工作累不累,然後做飯給他吃……這不強求,他也可以工作完回家後做飯給家裡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