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竟是有些熟悉,多年之前,尚在燕地的時候,自己好像也有過如此舉動。但當時,阿雪在身邊。
莊瑟心中感覺難言,只能苦澀一笑。再一抬眼,馬車已經近在眼前。
皇帝似是察覺出來他的停頓,開了口:「大元帥,別擔心啊。」
這一句話讓莊瑟不由顫了顫睫毛,隨即他抬了腿,終於坐在那華貴馬車中。莊瑟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坐過馬車,更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富貴和舒適。馬車又寬又大,坐在其中仿佛坐在雲間。他喉頭微動,卻是沒有尊敬垂眸,反而直視天顏:「這般好享受,陛下也是得償所願了。」
這話頗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不過皇帝並不在乎,居然還屈尊降貴替他斟了一杯茶:「天寒地凍的,已經沒什麼好茶了。你別嫌棄。」
莊瑟順著他推過茶盞的手看上去,看見在他手腕處竟有幾道猙獰的傷口。皇帝像是專程為了讓他看一樣,只是做了簡單的處理,並沒有將傷口包裹起來。其中一道傷痕分外可怖,幾乎深可見骨,完全可以憑藉著這傷痕想像到,當初對皇帝刀劍相向的人到底是如何的痛苦和絕望。
僅僅是一道在皇帝手腕上的傷痕,卻像是將莊瑟的心劈成了兩半。他覺得自己的喉頭沙啞,像是氣血上涌導致。他不敢去想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想要反抗,卻是不得不按壓下來拿蓬勃的凶意。
他連「為什麼」都不想問了,只是對著皇帝說:「阿雪呢?」
皇帝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不免輕聲笑了笑。馬車動了起來,微微晃悠著,皇帝十分閒適:「他啊……他在宮中好得很。朕平日裡沒事就會去看看他,還有朕的孩子,朕也會讓他抱抱。」
「每日供著好吃好喝,比朕的享用都要好。」
皇帝一邊說著,一邊斜睨莊瑟:「你說,朕都對他這樣好了,為什麼他還是要為了某些根本不值得的人和朕生氣呢?」
「不過是殺了幾個伺候他不得力的宮人罷了,就能讓他對朕做出這等事情來。」皇帝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但語氣中聽不出什麼責怪來:「你瞧瞧,這樣的傷,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莊瑟淡漠的聽著,直到皇帝說完他都沒有什麼反應。而皇帝也不急著讓他說些什麼,在停頓片刻之後,忽然伸手將馬車側邊的窗帷掀起來一片。皇帝問莊瑟:「你看看這皇都,有沒有感想?」
他明明是問,卻又自問自答:「不過是兩年多以前,皇都還並不是這等繁華之相。被閔哀帝折騰得滿目瘡痍的江山,就連皇都內都不好過。而當先帝登基之後,也未見什麼起色……可是當朕坐在這龍椅之上,朕知道如何中興國家,朕知道如何讓百姓安居樂業。」
「唔,當然了,也有你莊瑟的功勞。」
「唯有天下一統,才有海清河晏。」皇帝淡淡說道:「你雖然沒有問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朕想要告訴你,這是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因為朕知天知地知未來。阿雪他……只想要逆天而行,想要改變你我的命運,可命運這東西如何能隨意更改?所以歷史走到這裡,還是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