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也下意識紅了眼眶,別過頭不忍心多看。「請節哀」很簡單的三個字,沉重如同鐵錘,說出來千難萬難。
齊翎感覺自己又遭遇一場良心的譴責。
這一場下來心力交瘁,這個年輕人的心臟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喉嚨也堵得很。
他找上自己的前輩,「飛哥,下次別喊我通知家屬認屍了,我看了難受。」
齊翎是這批新人里最受寵,也是運氣最好的,趕上分局人手充足,市局缺人手,就從分局一路調入市局。再加上他性格直率,敢於表達自我,別的前輩看了他,忍不住就想多帶一帶。
「為什麼?」蔣飛虛長几歲,卻不慣著這群小年輕,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因為……」齊翎支支吾吾。
他們可是警校剛畢業的新生啊,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本來滿腦子的雄心壯志,想抓到兇手揚眉吐氣,證明自己一番。結果案子還沒破一個,先送別了兩位受害者,來自生命的敬畏和家屬的崩潰,把他們毒打一番。
蔣飛挑了挑眉:「才兩場你就受不了了?你不知道,你們秦隊和我當年初出茅廬,可是整整面臨了四五十個受害者和上百名家屬,多的是人來警局鬧事,醫院裡停屍間都住滿了人……」正好,他談性極佳,從口袋裡抽了一根煙,咔嚓一聲點燃打火機,在煙霧繚繞中噴出一口放鬆神經的煙,將當年的案子娓娓道來。
四五十個受害者!?上百名家屬!?
新人們瞠目結舌,難以想像那得是什麼驚天大案,才能有那麼多的受害者。
蔣飛點頭:「確實是一樁大案,牽連了整座城……案子解決了之後,後遺症還持續好多年,無數廠商倒閉,某高校對諱莫如深。從那天起,不少人見白色變。本地人應該清楚。」
當年每個人都以為這是一起簡單的食物中毒案,誰曾想後續發展之離奇曲折,追兇之艱難坎坷,後遺症之波瀾壯闊,簡直令人難以想像,以至於時隔快十年了警局內部還津津樂道。
到底是什麼案子,難道是……
本地的新人若有所思,絞盡腦汁地回憶。
「沒錯,就是那案子!」
餘光見到某個挺拔的身影朝這裡走來,蔣飛忽地噤聲,撣了撣自己身上不存在的菸灰,擺起臉色:「剩下的,改日再給你們說,你們別一副聽故事的嘴臉,一個個的是不是想偷懶啊?去去去,先把手頭的案子破了!」
他很不耐煩地揮手,作凶神惡煞的驅趕狀。
這變臉比翻書快,新人警察們紛紛瞪大眼睛,腳步躊躇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想聽話散去。
誰曾想下一秒,那挺拔的身影又走了。蔣飛的談心又回來了:「等等,你們也忙十幾個小時了,一會兒還得開會,咱忙裡偷閒,抽點時間聊會兒天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