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借錢被拒絕了,他暗罵了一聲,視線往左移動,一晃眼發現吊環處那裡吊了一個人。半個小時前是什麼姿勢,他都打半個小時電話了,那人還是同一個姿勢。
這下他也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中年男子被焦慮愁緒淹沒的心,總是抽出一點分給這位陌生人了,舉著手機走過去,看到死者僵白驚恐的臉,手指湊過去沒有感受到溫熱的一呼一吸,男子嚇了一跳,總算意識到了什麼。
他對電話那頭快語連珠說:「我一會兒再給你聊廠子的事情,我這裡有人死了,我、我要報警!」
電話那頭也嚇壞了:「好好好你報警。」秋冬天色暗得快,到底也是大白天撞到屍體,中年男人嗓子眼一陣發緊,顫抖的指尖哆嗦著,才正確撥通了報警號碼。
在半小時前,一名高中生跌跌撞撞從草叢邊走了出來,正是羅明。
隨著天氣逐漸轉涼,除了部分愛俏的學生,附近高中大多數學生都抵禦不了寒風,主動換上了長袖外套。羅明也是如此。
他穿得很厚,出門前母親還勒令他在校服外套里穿一件厚毛衣。索性因為他身材瘦削,怎麼穿都不顯得臃腫,只是母親的審美過時了,那毛衣的款式略顯老氣。
不少同學背后里暗暗嘲笑他。
厚毛衣加秋冬款的外套,他的感受本該溫暖如春,可這一刻他驚惶失措,脊背落滿了冷汗,額頭也直冒汗珠,風一吹感到無比寒冷,腳也僵麻得厲害。
他沒有想到,人命竟如此脆弱……
那麼遵從物理法則,直直掉下來,那皮膚竟一點也起不到保護作用。
還好沒有人看到。他才十七歲,不能成為殺人兇手。如果他進監獄了,他會被關多少年?他胡思亂想著。
這時候母親來電話了,尖銳的鈴聲打斷了他混沌的思緒,電話那頭問他怎麼還不回家。
「我還在公……外面書店,我馬上回家。」羅明臉色煞白,神色渾渾噩噩地應了幾句,他撒謊了,說自己在書店裡買輔導資料。就在這時,忽閃忽閃的路燈下迎面走來兩個高中生。
一個戴著老氣橫秋的黑框眼鏡,遮不住清秀的五官,氣質略有些稚氣,在出聲說話:「哎!我度數又加深了。」另一個身形高瘦,長相更為出挑一點,一直在偏頭聽同伴說話。路燈昏暗,都能清晰照見眉眼那份優越出眾。
兩方迎頭撞上,對方在看他。
羅明陡然一驚,打電話的聲音戛然而止,臉部肌肉猛然緊縮了,一種心虛感不顧一切地蔓延上來。
我剛剛撒謊在書店,對面兩個同齡人沒有聽到吧?這裡可是公園,跟書店八竿子打不著,平時撒謊沒什麼,可剛剛才發生了……
他心裡反覆祈求,希望對面兩人沒聽到。
實際上,周眠洋確實也沒聽到,他一直在哼哼唧唧黑框眼鏡醜死了,度數加深了,想配隱形眼鏡等等。江雪律也沒聽到,他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