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江雪律停下了,他低下頭,開始陳述案情,他那雙沉靜內斂的眼眸閃過光華,「這是一起模仿作案,兇手是熟人,他的審判罪名根本不成立,死者沒有挪用公款、也沒有貪污索賄,仗著死人無法開口在潑髒水。」
如果說這一句話警方調查過都知道的話,下一句卻讓大家目瞪口呆,少年平靜地道:「兇手今年二十九歲,我看到死者叫他大羅,也許他姓羅?他跟死者是好兄弟,他們是南流市管轄之下鄉鎮出生的人,他們從小便在同一所小學、一所高中、一所大學,他們一直都在掙扎在溫飽水平線上,窮困時還能互相安慰打趣。」
「可近五年來他們境遇截然不同,死者光芒萬丈,他一直沒混出什麼名堂,連工作都是死者介紹。一切的起點是死者開始買房、買車,兇手便無法自我控制地在暗地裡說好兄弟的壞話、陷害和詆毀……」
江雪律看到兇案發生當天的場景:兇手持刀殺人後,一連捅了無數刀,血液噴濺在白牆和流蘇窗簾上。
兇手慢慢冷靜下來,他開始在現場來回踱步,這是殺虐後的冷卻期,俗稱理智回籠了。
少年慢慢吐出對方的情緒:「暢快、開心、悔恨,不敢直視——」這些情緒在兇手腦海里翻江倒海,來回交織。
「他很熟悉家裡,留下了審判書,拿起了拖把,一路拖行到門口。」
梁晟目光望向現場警員,發現對方聽入神了,注意到他的目光,飛快地點了點頭,嘴巴無聲張合,用唇語道:「確實沒了半套清潔工具。」
這套清潔工具在市面上售賣時都是配套組合,沒了一部分,很快就被警員發現了。
至於犯罪動機,江雪律也看到了一個畫面:兩個年輕人在酒桌上喝酒,這個時候彼此一無所有,感情純粹又真摯。
死者落難時,兇手是真心想幫助。
死者發達時,兇手也是真心感到嫉妒,感覺幾乎喘不過氣來。
人性之複雜,讓一切變了質。
兇手在想,發財的機會為什麼不是落在我身上?天上掉餡餅為什麼砸中的是他,不是我?我們都是一個地方混出來的,他小時候穿開襠褲的樣子我都清楚,他早先看上去也不是一副有出息的樣子。
當兇手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心跳加速,翻來覆去地想要記下每一個細節,心裡想著:這一切真是天賜良機!
江雪律沉吟片刻後,繼續道:「死者沒什麼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非要說的話應該是你憑什麼那麼優秀,你發達了為什麼不給我捐錢,我們明明是一個地方的老鄉和最好的兄弟。你自己年薪兩百萬,為什麼給我介紹的工作僅有五六千,五六千的工資到手能幹什麼花,連你那套房子半平米都買不起,你該死啊!那些「貪污索賄」的罪名與其說是死者犯下的,不如說是兇手潛意識在幻想,幻想自己身居高位時會怎麼做,在不甘平庸的日子裡,他不斷心懷惡意地揣測,也把這份沒有來源的想像強加在對方身上,認為死者一定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