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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五日這天傍晚,流箏早早閉門謝客,備好退熱的藥草與茶水,只等著雁濯塵來找她。
但是雁濯塵卻被絆住了腳。
他如今正在俯鷲宮裡,面前是一盤殺得四散零落的棋,棋枰對面是戴著黃金面具的西境蓮主。
這位蓮主午後睡醒,突然要找他下棋。
雁濯塵的棋藝同他的劍道一樣高明,而這位西境蓮主的水平大概與凡界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兒差不多。
一開始,雁濯塵顧及他的身份,尚且禮讓幾分,不料這位蓮主無論輸贏都興致盎然,一連下了十幾局,眼見著太陽落了山,到了他約定去找流箏的時辰,仍然不肯放他走。
甚至上手扯他的袖子:「孤就喜歡與高人對弈!妹妹什麼時候都能陪,但孤的興致十分難得,簾艮,簾艮——」
變作嬌媚女郎的簾艮端著點心走進來:「蓮主有何吩咐?」
蓮主一揚手:「去把殿門關了,今日孤要與雁少宮主戰個通宵,誰也不許來攪擾!」
雁濯塵觀察了他半晌,心道,這是紈絝的那位。
那另一位呢?
面前重又擺開一枰棋,雁濯塵一邊思慮一邊耐著性子落子,明亮的月光透過新窗,如水銀般灑落在棋盤上。
又下了幾盤,對面那位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懨懨地從雁濯塵的棋簍中抄起一枚棋子,隨意往棋盤上找了個位置一放。
雁濯塵額上青筋亂跳:「蓮主,你又輸了。」
「哦,這就輸了麼,」蓮主抬袖一撫,機括棋盤迅速將棋子歸位,只聽他道,「再來再來!」
雁濯塵:「……」
他根本不會下棋,不想下棋,他分明是在拖延時間!
簾艮走遠了,俯鷲宮裡只剩他們二人,憂慮與不耐煩令雁濯塵將顧忌拋到了腦後。
他惡向膽邊生,突然召出觀瀾劍,倒持劍柄,「砰」地一聲結結實實地敲在蓮主腦袋上。
蓮主身形晃了晃,向後栽倒在軟墊上。
雁濯塵起身去揭蓮主臉上的面具,沒想到這面具竟是一件法器,憑外力摘不下來。
他用觀瀾劍照他本相,還是個人。
即使如此,雁濯塵也能確定,眼前這位一敲即暈,與傳聞中修為通天、一出世就收服掣雷城的西境蓮主並非同一人。
真正的蓮主眼下在哪裡呢?
雁濯塵提劍出了俯鷲宮,直奔流箏所在的珠澤殿。
珠澤殿雖名為殿,但花苑亭榭一應俱全,其實是座獨立精緻的宮苑。
夜色已深,明亮的月光靜靜流淌,宮娥們早已被遣遠,珠澤殿裡寂靜得仿佛無人居住。
只有臥房的方向隱約亮著幾盞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