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袖袍上的四指白得晃眼,宋父一轉頭,撞入宋忱純然的眼瞳,一個哽咽,說不出話來了。他含辛茹苦把宋忱養大,如今謝家逼婚,要讓宋忱像大姑娘一樣被抬出去,他怎會願意。
圍觀者看熱鬧不嫌事大,不知是誰開了口,話語間滿是嘲諷:「嫁都嫁了,又爭什麼臉面,那可是鎮北侯的世子,八輩子修不來的福氣。」
「就是,他不過一個痴兒……」
「你!」宋父剛歇下去的火氣蹭地冒了上來,氣得指著那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雙方劍拔弩張,空氣瞬間凝滯,媒人捏了把冷汗,宋父吼道:「不嫁了,我們不嫁了!」他甩著袖子,「就算是忤逆聖旨,我宋家也受不得這委屈!」
眾人交頭接耳,不知在討論什麼,須臾道路盡頭傳來嗩吶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新郎官來了。
宋忱抬眸望去,一道修長的身影漸漸清晰。
謝時鳶高坐馬頭,在一片敲鑼打鼓聲中走來。他長發如水流瀉在身後,鳳眸微垂,唇若丹朱,好看得有些昳麗,卻因身上的貴氣叫人無法產生褻瀆之意。
這是他一身素白也遮不住的盛世容顏,宋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喜服,不明所以。
待隊伍停下,謝時鳶下了馬,宋忱才發現他眉頭微蹙,臉色略顯蒼白。再一看,謝時鳶的神情被盡數斂去,剛才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宋忱還站在花轎旁,謝時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削薄的嘴唇勾了勾,對宋父說:「岳父大人,可是對令郎還有不舍?」
宋父冷哼一聲。
媒人看他不再提悔婚的事,趕忙上前解圍:「宋大人實在是愛子心切,不過同在天子腳下,以後相見的機會多著呢。」她手朝花轎擺出個請的姿勢,「既然新郎官來了,就讓郎君走吧,免得誤了吉時!」
宋父冷靜下來,也不想再糾纏,誰知他剛側身,就有人不合時宜地諷道:「小郎君金貴,坐不得花轎。」
媒人眼神一下子變了,朝那邊狠狠瞪過去。
謝時鳶笑意漸淡,啟唇問:「發生了何事?」
媒人額頭不自主地冒冷汗,只得跟他解釋來去脈。宋忱見他眉目間冷意上涌,邁步擋在宋父前面。
兩人面對面,呈對峙的姿態,謝時鳶凝視他良久,好一會兒笑了,比牡丹還華美,仿佛對此一點也不介懷:「是我考慮不周。」
他讓出身後駿馬,對宋忱說:「你騎著它,我牽你回去吧。」
宋忱怔了片刻,馬兒還吐著氣,謝時鳶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到他面前,一臉溫和地等著他。宋忱回頭,見父親輕頷首,於是他牽住謝時鳶的手,謝時鳶一用力,把他攔腰抱上馬。
宋忱穩穩坐在馬上,謝時鳶朝宋父拜了拜,將馬兒調了個頭。
迎親隊伍這才出發,宋父老淚縱橫。
人馬逐漸走遠了,出了宋府的街道,謝時鳶就揮手讓樂聲停下來,宋忱抓著馬背,安靜瞧著自己的夫君。他手裡牽著韁繩,卻總是無意識往旁邊走,不讓馬兒碰到他,還容易被它發出的動靜嚇到。
謝時鳶怕馬。
宋忱將寬大的喜袍放下去,擋住謝時鳶與馬兒的接觸,過一會兒,謝時鳶靠得更遠了,宋忱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