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侯府,至今與君相識已再期。猶記汝吾大婚時,坐來馬上,窺鴻睨之,君若明月,皎漣弗如。吾曾盼彼此共挽鹿車,同心同德,未想結緣不合,與君琴瑟不調,連枝難成。
……
今思吾輩心不並,善分作別鸞孤鶴,重整衣冠。
勿論因果何,冤冤終不報。
只欲相離之後,君錦衣依舊,風華軒翥,灼灼清漣。別日復相見,決已忘前塵,不復屈。
此去兩生歡喜,惟願君安。
謝時鳶魔怔似的,一遍遍回放這些文字。其實宋忱沒有寫多少,但這半頁不到的和離書,卻生生讓他又體驗了一次穿心之痛。
等他再睜開眼,面前已是空無一人。縱深的長廊在謝時鳶眼中像是紙糊的一般,他找不到身處其間的真實感。
不知過了多久,謝時鳶才拖著發僵發冷的身子往回走。
越走,他的神色越冷硬,也越深不見底。怎麼不會後悔呢?宋忱不知道回宋家要面對什麼,他會讓他知道這是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
晚間秋風裹挾著蕭瑟的冷意,肅肅划過謝時鳶的眼尾,一點濕潤散在空中,無人知曉。
*
回宋府的事宋忱還沒來得及和任何人說,夜深人靜,只有幾個看守的小廝。點點星光映在宋忱眼中,他望著宋府,意味不明。
這即使他熟悉的地方,又和從前有所不同。
先前因為記憶缺失,他始終沒明白謝慈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經歷了那一夢,方才恍然大悟。
前世種種陰差陽錯,數人不得善終,留下浪濤似的遺憾悲憤。
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改變了,沒有了太后,謝家人都活著,宋家也好好的。
這是最好的結果,這一世,二哥不會死……
宋忱吐了口濁氣,眉眼清明,緩緩踏入房間。
宋府的下人們今日發現了一件大事,驚得他們瞠目結舌。
聽說最先知道的是花匠,他像往常一樣去了三公子的院落,用傢伙修剪完花草,插了些花想拿進裡屋更換。
三公子走後屋子就空出來沒人住,花匠習慣了沒人管束的閒散,進去時打著呵欠,睡眼惺忪,誰知卻冷不丁瞧見個人。
那人背對他躺在搖椅里,從藤木的空隙中露出一點白色的衣角,花匠看著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他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拿了本書靜靜看著,聽見有人來也沒有過問。
花匠還以為是哪裡的奴僕偷跑了進來,當下橫起眼睛,大步走上去。他伸出手先揪對方的領子,忽地,那人正好回頭,和他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