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怪你。」蘇櫻急急轉開臉,「趕了這麼久的路,累不累?」
裴羈看見她蜿蜒的側臉,眼角微光一閃,是落下的淚。方才她刻意在他面前落淚,引他憐憫,她卻不捨得讓竇晏平看見她哭。她竟是真心愛著竇晏平。
讓他在意外之餘,又有種說不出的焦躁惱怒。
「不累。」竇晏平抬手替她擦淚,既心疼,又歉疚。
盧家的情形她先前在信中提過,想是怕他擔心,所以只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但他們相愛多時,他能感覺到她的不安,調任洛陽是家裡的安排,他並不想離開她,近來一直在活動調回長安陪她,哪知還是慢了一步,讓她獨自擔驚受怕這麼久。
竇晏平側身擋住路人的窺探,指腹輕輕撫過,擦乾蘇櫻臉上的淚痕:「不怕了,我回來了,以後萬事都有我。」
蘇櫻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那麼熱,那麼讓人貪戀,忍不住貼上去,臉頰貼著他溫暖的手:「我不怕,你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從今往後,她也能夠相信這世上還有真心。
「走吧。」耳邊突然傳來冷冷一聲,蘇櫻抬頭,模糊淚光中看見裴羈峻拔的背影,正往車邊去。
蘇櫻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好像很不悅。為什麼?看不慣她與竇晏平親密?偷來的,的確不該這麼張揚,是她一時忘情,失態了。蘇櫻急急鬆開竇晏平,緊走兩步追上去:「阿兄。」
裴羈回頭,她濕漉漉的眸子望著他,無聲哀懇。她是求他不要說出去,她是真的,很怕竇晏平知道。
裴羈想起她第一次喚他阿兄時,也是這麼軟甜的嗓,衣裳清素不施脂粉,候在他書房門前的花蔭下,捧一壺剛剛烹好的茶。
越窯青瓷執壺,秘色瓷葵口茶碗,清茶,不加鹽,不加果餌。都是他素日的習慣。
「裴兄,」竇晏平跟了上來,拉著她一起向他致謝,「這些天多謝你照顧櫻娘。」
她眸中的哀懇越發強烈了,裴羈轉身離開。
蘇櫻鬆一口氣,他沒說,雖然他不曾給她承諾,但她隱隱有種感覺,他不會告訴竇晏平。他對她終究還念著幾分兄妹之情。歡喜夾雜著感激,柔聲向竇晏平說道:「這些天多虧有阿兄。」
裴羈越走越快。身後喁喁細細,她在向竇晏平述說這些天裡他如何關照她,其實他只帶來了竇晏平的書信,可她說起來,卻好像受了他天大的恩惠似的。她實在是心思機巧,也很懂得如何取悅人。
比如第一次為他奉茶時,衣裳,裝扮,茶水,無一不是他素日的喜好,而那時候,她進裴家也不過月余功夫,卻能夠全部探聽清楚。之後她時常為他烹茶,口口聲聲喚他阿兄,對他表現得格外親近稠密,家裡上上下下原本都很排斥她,見他們這般模樣,對她的態度便也跟著客氣許多。
他從來都明白她打的是什麼主意,包括後來,她每每在他客至時,不經意地出現在附近。
「念念,」竇晏平思慮著今後的出路,「待會兒回家後,我便將我們的事情稟明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