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坊門,上縱道,太陽光亮得刺眼,斜刺里突然穿出來一輛車,正正橫在眼前,裴則的車子。
「阿兄。」車門開了,裴則端坐其中,抬頭看他。
裴羈看見她深青的翟衣,琳琅耀眼的鳳冠,她已經大妝完畢,臉上帶著他不很熟悉的沉著和冷靜,定定看著他。裴羈急急勒馬,裴則抬頭:「我大婚之日,阿兄要去哪裡?」
要去哪裡,去抓她回來。裴羈死死控住韁繩,深吸一口氣:「你先回去,我馬上就回。」
「馬上是多久?」裴則平靜著神色,「眼下已過辰時,賓客盈門,家中卻無人照應,你唯一的妹妹即將出嫁,你卻中途離開,還不準備回去,阿兄,我從不曾想到,我出嫁之時,會是這種情形。」
裴羈看見她高高揚起的頭顱,此時是不能哭的,妝面會花掉,所以她只是極力睜大著眼睛,脂粉塗得厚重,也看不出眼圈是否是紅的。讓他突然之間,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長久的沉默後,鬆開緊握的韁繩:「我跟你回去。」
回去,她算好了,今天裴則大婚,他便是再不甘再憤怒,也不能拋下這邊的一切衝出去找她。她都算好了,她一向工於心計,這一次,終於要得手了。
可他怎麼能讓她得手。「來人!」
侍從連忙趕上,裴羈厲聲吩咐:「所有人手全部出去,追查蘇娘子的下落,快!」
侍從飛跑著走了,裴羈抬眼,望見空蕩蕩的大街,凌亂雜沓的馬蹄印。她把所有馬都放走,既是讓他們失了腳力,也掩蓋住她真正去的方向。長安城那麼大,外面的世界更大,他連她從哪個方向出城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要去哪裡,更何況此時他不能脫身,平素得用的張用、吳藏幾個也都不在,群龍無首,指望幾個侍從,又怎麼能找得到她?
裴則的車子在前面不緊不慢走著,裴羈沉默地跟在車旁,最初震驚和激怒過後,一點點回味出其中的關聯。
她必然是下藥,藥在酒里。這些天再沒有別人去過,除了裴則。藥是裴則給她的。裴則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是要阻止他找人。
在沉默中回頭看向裴則,她端然危坐,烏沉沉一雙眼平靜地望著前方。讓他突然意識到,在他無暇顧及的時候,裴則好像,長大了許多。
穿過橫街、縱街,穿過無數個坊市,裴府門前淨水潑地,白沙鋪道,一陣陣鼓樂吹奏聲從門內傳來,在夢裡,那個荒唐的,關於娶她的夢裡,可曾有鼓樂聲?他記不得了。
車子從後門悄悄駛進,裴則由侍婢簇擁著,快步走去內院接受女眷的慶賀,裴羈整整衣冠,自往大門前迎侯男賓,緋衣下擺有凌亂的摺痕,是那片刻歡愉留下的痕跡,他這一生,大約再不可能忘掉今日的一切了吧。
一次之後,放她離開。當初他是如何自負,竟以為自己真的能夠了結。
自晨至暮,賓客盈門,忙忙碌碌不曾得半刻休息,殘陽染紅天邊時,裴則的婚車出門,裴羈乘馬跟在車邊,兄長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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