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慢慢坐起身:「好多了。」
雖然還有些昏沉,但自己也覺得比起昨天精神了許多,沒有了那種什麼都懶怠理會的頹廢:「周姨,你把艙門開一條縫,別關死了。」
「這怎麼成?」阿周柔聲勸著,「你還不曾起床,不能開門,外頭看見了聽見了都不合適,再者也怕受風。」
艙門外低低的腳步,裴羈推開了艙門,留著極細一條門縫,外面看不見,但風,還有新鮮的空氣,都能透進來。
蘇櫻深深吸一大口,又道:「周姨,把窗戶也打開吧。」
阿周猶豫著,門外的裴羈一言不發,並不曾阻止,那麼就是同意的了。也只得起身將窗戶推開一條細縫,苦口婆心勸道:「小娘子千萬別貪涼,河上風大,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吹著了不是玩的。」
蘇櫻怔了怔,低眼,看見自己平坦的小腹。是了,這件事,還不曾落定。多麼好的藉口。「周姨,我身上難受得很,給我請個大夫吧。」
聲音不高不低,足夠門外聽見,裴羈沒說話,沉默地望著兩岸迅速後退的蒲葦。
她是說給他聽的。方才那些話,每一句都對著阿周說,每一句,都是說給他聽。她很知道阿周做不得主,需要他來決定。
她想請大夫,她懷著身孕身體又不好,想看大夫也在情理之中,但眼下,竇晏平就在後面緊緊追著,他稍作停留,就有可能追上。
張用在洛陽分開,吳藏昨日上岸請大夫,未曾來得及趕回來,眼下所有得力的人都不在,實在不是對他有利的時機。也許她就是看準了這點。
沉默著不曾回應,聽見艙里細細的水響,她在洗臉漱齒,矮凳拖拽的聲響,她坐下了,對著鏡子梳頭,艙門拉開了,阿周心事重重地出來:「裴郎君,我去給小娘子取飯。」
裴羈點點頭,邁步進艙,她已經收拾好了,窗戶大開著,她對窗站著,安安靜靜。
窗戶不大,但她身形纖瘦,總也是鑽得出去的。裴羈走過去關上大半:「再等等,明天請大夫。」
連日順風,船行得很快,明天就能過鄴城,進入魏博地界,那裡,是他的天下。
蘇櫻望著窗外陌生的景致,她從不曾來過,也就無從分辨行到了哪裡,但他必定是要去魏州,那裡是他的地盤,若是被他趕到了那裡,竇晏平再想救她就千難萬難。
她得拖住他。「我頭暈噁心,我不坐船,上岸走吧。」
裴羈頓了頓。心裡猜到她是在找藉口,看見她蒼白消瘦的臉,話到嘴邊,終是沒說。
艙門外侍從探了下頭,飛快地又縮回去。這是有事稟報。裴羈轉身出艙,侍從急急迎上:「郎君,竇郎君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