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形讓人生出貪念,又生出疑慮。人在失憶時,會把從前的愛恨也全都忘了嗎?可為什麼,她又對阿周那樣親近。
輕輕將她鬢邊散亂的頭髮撫了撫,裴羈試探著靠近:「我姓裴名羈字無羈,祖籍河東,現居長安。你姓蘇名櫻小字念念,祖籍錦城,先前也住在長安。」
近了,更近了,手輕輕搭上她一點,她縮了下,怯怯地又來看他:「這裡是長安嗎?」
「這裡是鄴城附近,我們現在不回長安,要去魏州。」更近了,試探著去握她的手,她掙了一下沒有掙脫,便只是怯怯看他,畏懼中乖順的模樣,裴羈心里一盪,貪念一霎時濃烈到了極點。
又何必在意她是真是假。便是假的,如果能假一輩子,也就成了真的。
將她柔軟的手輕輕的,全都握在掌心中,久違的香軟滋味,讓人突然一下像落進虛空中,飄忽著落不到實地,她還在看他,清澈的眸子映著他的模樣,又求助似地去看阿周,阿周嘶啞著喉嚨:「裴郎君,你說的,都是真的?」
「半點不虛。」裴羈道。
阿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些天晝夜憂心,最怕的就是裴羈撒手不管,讓蘇櫻沒了下梢,她如今又病成這樣,若能明媒正娶,那真是老天有眼。擦了擦眼角的淚:「那就好。小娘子,裴郎君是你夫君,你們就快要成親了。」
裴羈看見蘇櫻皺緊的眉頭微微一松,再看他時,懼怕生疏之外,又添了幾分羞怯。心里突然一熱,情不自禁,將她散亂的長髮掖到耳後。
小巧白皙的耳尖,染了輕紅,胭脂一般。她是真的。
愛意突然強烈到極點,裴羈伸手,擁她入懷,她受了驚嚇,低低叫起來,掙扎著想要擺脫,裴羈連忙鬆手。
她立刻重又縮去床角,低頭抓著衣服,又驚又怕的模樣,餘光瞥見阿周皺著眉似要阻止,自己也知道方才太過孟浪,訕訕起身:「我去打些水,給你洗漱。」
轉身離開,身後語聲喁喁,阿周在撫慰她,裴羈快步走下庭院,抬眼望著滿目明亮的日色,想笑,想叫,最後只是深吸一口氣,接過侍從遞過的熱水。
她並沒有別的疾病,若只是失憶,是不是,也不算壞。
院外有人拍門,是竇晏平:「開門!我要見她!」
他是知道她醒了吧。裴羈隔著門,淡淡說道:「她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你也不想驚擾到她,讓她無法養病吧?」
拍門聲應聲而止,隔著門縫,聽見竇晏平起伏不定的呼吸,裴羈轉身離開。
他們是不可能了。而他,還有無限可能。
提著熱水進屋,阿周上前要接,裴羈沒有鬆手:「我來。」
兌好冷水,試了試溫度,捧到她面前,她已經下了床,正坐在妝檯前梳頭,裴羈遞過水盞,輕聲道:「漱漱口。」